夜幕,海邊。
涼爽的海風吹在身上,但瑤瓊卻一點也冷靜不下來。她來來回回地走動着,不時吸一口指尖燃點的香菸,連往常讓她排斥異常的煙味都不能讓她從混沌的思緒情緒中跳脫出來。
她覺得自己可能是瘋了。
自從從那個白色西裝的男子那裏聽到金國大將完顏不破和宋國先鋒嶽銀瓶的故事之後,她就彷彿着了魔一般。午夜夢迴,她總會夢見一個一身銀甲的嬌俏少女,淺笑瞑目躺在一個一身重鎧的虯髯大將懷中的場景。那些閃回的片段無比真實,彷彿身臨其境置身其間。每次醒來,她總是淚溼枕衾。
她冥冥中總覺得,這兩個名字,與她有着莫大的關聯。
或許,那個叫嶽銀瓶的少女,就是自己的前世?
她瘋狂想要找到關於這兩人的記載。可惜,她翻閱正史野史甚至是民間傳說,都不曾看到關於這兩人的隻言片語。
這兩個人,彷彿是憑空的編造。
但她又堅定地感覺得到,他們一定存在。
所以,當她知道有一個對宋金時期的人事物如數家珍的古董商人的時候,她毫不猶豫地輾轉找到了這個叫袁不破的男人。再三被拒又再三上門,終於,她聽到了這個她心心念唸的故事。
一個讓她感同身受、悲難自抑的故事。
不同陣營的兩個人,在錯誤的時間和地點愛上了對方,但一方卻最終親手殺死了另一個,然後自己一個人不老不死,在回憶裏沉淪千千萬萬年。
完顏不破,可憐的完顏不破。
她知道,自己的堅持對了。這兩個人的故事,不應該被錯過。不管這個故事會不會被大衆喜歡,她都一定要把它寫出來。它不需要什麼改編或者藝術化的修飾,這個故事本身,就足夠蕩氣迴腸,令人感動唏噓。
但是,事情,似乎在一點一點地失去控制。
明明自己已經有談婚論嫁的男朋友,但日日夜夜裏,佔據自己思緒、左右自己哀樂的,卻越來越多地變成那個叫做完顏不破的男人。午夜夢迴是他,行走坐思是他,甚至與男朋友任羲約會的時候,眼前也總會時不時浮現那個夢裏模糊不清的身影。而那個身影,更是一點一點地,與叫袁不破的男子重合。
完顏不破……袁不破……
何其相似的名字。
還有他滄桑的眼神,講起嶽銀瓶時候眼中的柔光……
會不會……
瑤瓊覺得自己一定是魔怔了。
但她還是忍不住,再次去找了袁不破。
正如她猜測的一樣,袁不破,就是完顏不破。但是,當“魂牽夢縈”的完顏不破在她眼前露出猩紅的雙眼和尖銳的獠牙時候,她還是忍不住恐懼地顫抖,慌亂地逃離了。
怪物……他是怪物……
她蜷縮在被窩裏,反反覆覆地告訴自己。
夢就是夢,不應該進入現實。
但是,一個念頭又禁不住浮上心頭:嶽銀瓶,她會怎麼做呢?
半夢半醒之間,瑤瓊覺得自己彷彿變成了嶽銀瓶,心中有莫大的悲傷,但又帶着柔柔的笑,擡起手觸碰着男人鬍子拉碴的臉,輕輕地說:“完顏不破……可憐的完顏不破……”然後又看着那個男人猩紅着眼睛,揮着刀,朝着自己狠狠劈下,自己無力地,像是風中的柳絮……
她驚醒。心痛,心痛得無法呼吸。
爲什麼……
她很迷茫。
即使她今晚要去赴男朋友的約,即使她知道男朋友要向她求婚,她還是不知不覺地走到了這,這個完顏不破說起他和嶽銀瓶故事的地方。
她見到了那個跟自己提起完顏不破和嶽銀瓶故事的白色西裝男人。那個男人似乎有特殊的魔力,讓她忍不住和他說起了自己遭遇的事情。
男人似乎毫無意外,反而輕笑着說,他能明白完顏不破的想法。完顏不破親手殺死了自己的摯愛,忍受了八百年的寂寞和煎熬,不敢愛,也不敢恨,所以不願意讓另一個女人,陪伴他繼續沉淪無盡歲月。正因爲他愛着這個女人,所以他才寧願暴露自己的殭屍身份嚇走她,也不願意耽誤她,所以也不可能會咬她。
愛……
原來,他愛着自己的嗎?
那,自己呢?
不,我不應該……
但……
我……想。
所以當她看着不遠處快步走來的男人時,她堅定地仰起頭,走上前去。
她要,說出自己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