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爹孃送給那土匪頭子時,宋禾是笑着的。
一路逃荒過來,她早就看透了。
自己爹孃本就是欺軟怕硬的主,而自己這一家四口裏最先被放棄的永遠是她。
只因爲她是個姑娘,比不得弟弟宋河。
可那宋楠明明也同她一樣,是個姑娘是個賠錢貨,爲何宋家人視她如珍寶?
爲何她那名義上的祖父祖母和幾個叔叔,哪怕被山匪們衝散了,也願意爲了宋楠同這些山匪血拼殺出一條生路?
而她的爹孃只會保護弟弟?
爲了不讓弟弟被這些人帶走,寧願將她推出去?還想順帶換一些糧食?
可他們本就是刀板上的肉,居然跟屠夫講交易?糧食纔到手就被搶了回去,三人也被關進了山洞之中。
看着這些兇惡的山匪哈哈大笑的模樣,宋禾也笑了。
她使盡渾身解數,伺候好了山匪頭子,然後將目光放到了被關押着的自己弟弟身上。
好久,沒喫肉了。
一句話,這山匪頭子便揮手喊人將她那逃荒路上也喫的圓潤不已的弟弟拉了出來。
爹孃死命拍着山洞柵欄邊的土地,嘴裏衝她說着污言穢語,卻不敢衝出那竹編的柵欄,畢竟衝出來就得死啊。
他們可捨不得死,哪怕是爲了寶貝兒子。
山匪頭子問自己,要不要讓那兩個老傢伙閉嘴?
宋禾沒有答應,留着吧,日後沒糧了也能撐一段時日。
她可捨不得就這麼讓他們死了,他們還沒見着寶貝兒子的下場呢。
山洞外架鍋燒火,很快香味就傳了出來,許多山匪聚在一團大口喫東西,宋禾也得了一竹罐的,她沒喫,端到山洞門口去了。
山洞內其他人爭搶着,想要死前喫兩口好的,王秀蘭二人攔不住他們,好不容易搶到兩塊,卻在衆人如狼似虎地眼神中往自己嘴裏塞。
“小河,爹不會讓他們這樣對你的!”
“小河,要恨就恨你姐啊,是她逼我們的……”
“小河,你從娘肚子裏來,回娘肚子裏去,咱們來世再做母子吧……”
“……”
聽着這些話,宋禾倒進了山匪頭子懷中。
在他問自己爲什麼不喫的時候,宋禾梨花帶淚地道:“我爹孃想當個飽死鬼,做女兒的哪能不管他們。”
“好好好,那明日就讓他們當飽死鬼吧!”
喫着山匪頭子喂來的東西,宋禾擦了擦眼淚。
弟弟,明日你就不孤單了。
等爹孃死後,宋禾也很快就被山匪頭子膩了,因爲他們在山下攔了一波據說是靖州那邊的大戶人家,小姐丫鬟一個個珠圓玉潤的,可比她好。
好在宋禾識趣,有眼力見,跟了一個又一個人,好歹是撐到了朝廷來人。
那人騎着大馬在官兵的最前頭,高喊着:“我乃禹州知州之子方向揚,朝廷有令,歸降者既往不咎!”
這話不僅讓山匪們笑了,也讓宋禾笑了。
當真能既往不咎嗎?
有些事情還有迴轉的餘地,但有些事情絕不可能被原諒。
宋禾趁山匪同官兵拼殺的時候,躲進了一處沒人的山洞裏,用石頭劃花了自己的臉,就像當初自己對那幾個頂替了自己位置的女人一樣。
珠圓玉潤有什麼用?
不識趣還不是跟她爹孃一個下場?
宋禾又在身上弄了幾處瞧起來比較嚴重的傷口,就這麼躺在山洞裏,等着外頭打完。
等山洞處再傳來聲響時,宋禾就被人擡了出去。
一處棚屋裏,有大夫給她醫治,有官兵有讓問詢來歷。
臉上的傷?
是被跟了山匪的女子劃傷的。
身上的傷?
宋禾抓着破爛的衣裳默默哭泣,那人便沒再問了。
從哪裏來的,要到哪裏去?
“從荊州來的,路上遇山匪跟家裏人走散了,父母和弟弟都被他們……我們是要去蘭陽的,找二姑姑和二姑父,二姑父是蘭陽的縣令,蘭陽縣還好嗎?祖父祖母應當也去了蘭陽。”
蘭陽縣,挺好的。
宋家人帶了山匪的消息進蘭陽,蘭陽縣全城戒備,蘭陽縣縣令大舅哥衝出流民包圍圈快馬加鞭去了禹州求支援。
援兵打散了流民,守住了蘭陽。
這是宋禾打聽來的消息。
這消息卻讓她不由自主地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