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進屋拎桶熱水！”

張海軍一手按著年豬還在掙紮的頭，一邊把桌子下麵的盆擺好位置接血。

他是村子殺豬的好手，外號“張一刀”，就是說他殺豬穩準狠，隻需要一刀。

眾所周知，殺豬是個力氣活，往往需要七八個莊稼漢才能製服一隻亂竄的豬，費勁巴力把豬綁好後，還要用手臂粗細的兩根木棍壓在豬身上防止它亂動。

然後讓有經驗的好手朝著豬氣管紮上那一刀，年豬會在窒息失血中拚命反抗，眾人要合力不讓年豬亂動，等它徹底斷了氣，就能褪豬毛了。

張任龍一路小跑在大鍋舀了兩滿桶開水，用扁擔架在肩膀上扛了出去。

“龍兒今年24了吧，工作定下來沒？”

四姨任鳳秋正在給泡好的土豆幹、豆角幹瀝水，這兩種東西放在燉菜吸滿了湯汁最是好吃。

“沒呢，還自己鼓搗那些東西呢，說也說不聽，他從小就主意正。”

任鳳敏忙著給黃瓜絲、胡蘿卜絲、金針菇調味兒，全是肉菜吃著會膩，爽口小涼菜必不可少。

“要不讓他跟他哥學獸醫吧，髒點累點但是掙得不少啊。”

三姨任鳳春把燜好的大米飯從外麵端進屋，今天親戚朋友多，一鍋是絕對不夠吃，還得再來一鍋。

“可拉倒吧，我那龍哥兒跟他小對象能留農村嗎，指定去城啊。”

三哥劉偉從外麵跑進屋，下雪了，他在外麵沒什事做，進屋暖和來了。

“說啥呢？”

張任龍拎著兩隻晃晃悠悠的空桶回來了，正好聽見親戚們在說他。

“沒事兒，就說你得跟你小對象去城，是吧龍哥兒？”

劉偉比張任龍大了十歲，在一個村子生活，雖是表兄弟但關係好的跟親哥倆似的。

“那都是後話，後話。”

張任龍打了個哈哈把話題搪塞過去，因為他自己心也沒什打算，說了心虛，不如不說。

“再給我找個盆裝腸子唄，媽。”

任鳳敏找了個大鐵盆用清水涮了一遍遞給張任龍，他接過盆一路小跑出去了。

今天來的人真多，姥姥一共八個子女都到了，爺爺這邊姑姑和兩位叔叔也都來了，街坊四鄰平日關係好的，一大早就過來準備幫忙殺豬。

都說是越長大年味兒就越淡，其實在農村還好，地方小，事也少，一年到頭也就過年那一段時間不用幹活，大家聚在一起喝點小酒，美滋滋樂。

大鍋一支，柴火一燒，人一聚堆。

屋子暖了，身子暖了，大夥一樂，年味兒就有了。

五姨夫老高和父親張海軍興趣相投，連橋麵他倆最好，五姨夫身強體壯，一雙手都比別人大上不少。

“你把菜刀給我，我刮豬毛，你捋腸子。”

五姨夫把菜刀要過來，一舀子接著一舀子開水倒在年豬上，把豬皮燙得通紅，隻有這樣，才能把豬毛刮幹淨。

老劉是隔壁鄰居，俗話說“遠親不如近鄰”，在屯子落戶二十幾年，兩家沒少互相幫忙，不是親人勝似親人。

老劉摘了豬頭掛在苞米樓子支柱上用火槍燒，他腰受過傷，不能幹重活，但力所能及的事他從沒缺席過。

張海軍手巧心細，十分鍾不到，一隻年豬被他掏了個幹幹淨淨，心肝肚肺一個盆，大腸小腸一個盆，豬血已經端進屋子加上麵粉蒜末開始攪拌了。

不管冬夏，幹農活時大多討厭下雨下雪，但現在不同，大家都沒什要緊事，一隻年豬讓屋屋外忙了個熱火朝天，下點小雪全當是烘托氣氛了。

試問誰會不喜歡在下雪時貓在屋跟親戚朋友吃上一碗熱乎乎的殺豬菜呢？

“那兩個後腿給我留著，給孩子送禮用。”

四姨夫趙寶銀叼著煙嘴踱步而來，他是吃官糧的，十幾年鄉上會計，自帶副派頭。

“那前腿你也拿著吧，送兩對，多好看。”五姨夫打趣道。

“用不上那些，一對就夠用。”四姨夫用紙巾給煙嘴擦幹淨，裝進盒子放回了口袋。

劉偉端了茶水茶杯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