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turn戈壁灘(1 / 11)  京城內外ho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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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世南和謝三思並無深交。他倆既不在一個單位,也不千一個行當,本來怎分類也分不到一夥。“**”期間,“***”給上了另冊的人全歸“牛鬼蛇神”類,他們才混到一塊勞動。這以後兩人就有了來往,但也不親密。一天,謝三思上街買東西,順便看了封世南一下。封世南說他正準備去新疆寫生,為創作油畫作準備。謝三思就說:“我也想去新疆觀光考察,可惜咱們不能走一路。”

“為什?”

“你是名家,工作出差,到各處必定官接車送,賓館座談。我是私費旅行,講不起這排場!”

封世南說:“官接車送那一套我嚐過,苦透了。這次我就是要微服潛行。除去帶一封證明信以便登記住旅館,別人一律不驚動。”

兩人就達成了結伴而行的協議。封世南有本職工作,謝三思已經退休了,一切準備事宜謝三思自願全包下來。

謝三思已經多年不出門,又從未去過新疆,就去找一位大學時代的老同學打聽情況。這同學四十年代在新疆做過工作。謝老大概是不大看報的,或者看也隻看第一版大標題和第三版的學術文章,竟不知道這位老同學已經當上了副部長。這副部長又是極念舊極熱心的人,就說:“你不用管了,飛機票我叫辦公室去買,新疆那邊我給有關單位去封信,一切由他們接待!”

謝三思回來對封世南一說,封世南就一百二十個不同意:“我就為了免去這一套應酬才跟你結伴,怎又要什副部長安排呢,不行!”

過了兩天,謝三思又來了。說是他費了好一番唇舌,跟副部長吵紅了臉,這才把他的熱心退回去。可這事叫副部長的女兒錦屏知道了。錦屏今年三十五歲,在曆史研究所工作,獨身寡居,不久也要去新疆收集資料,她要他們等她一塊走。

封世南後悔和謝老達成的協議,這老頭原來如此的粘乎瑣碎!封世南怕見生人,尤其怕見女人,為這個他一輩子沒結過婚!怎弄個獨身女人一道去新疆呢?他話也不說,把頭向左右各扭了個四十五度角。

又過了兩天,謝老又來了。他說:“經過說服,錦屏不要我們等她同路了!”

“好。”

“可是她有個要求,想認識一下你,想向你請教點美術問題。”

“不行,不……”

下一個“行”字還沒說出,門推開了,進來一個留著披肩長發,穿著淺色連衣裙,長得豐滿、漂亮、滿身異樣氣息的女人。

“我跟謝伯伯一塊來的,在外邊等著您請呢。您既然不想請,我隻好自己進來!”

封世南馬上改口說:“我是說我不配指導別人學習,我沒說不歡迎。”

從這兒起,錦屏三天兩頭來看畫,談畫,要求學畫。她業餘愛好油畫,特別欣賞**十九世紀現實主義畫派。封世南正是學這個畫派的,所以她對封世南仰慕已久了。

陪她看畫說話,實在是件苦差事,而且封世南總覺著有點恐懼感,不知是為什,反正不是因為她爸爸當副部長。也許那頭發?那連衣裙?那異樣的氣息?說不上來!每次她走,他都不說再見,並且痛心疾首地發誓:“大好時光全叫她給浪費了!我還能畫幾年哪?陪得起嗎?她再來我決不開門!”

他為此買了個從門向外窺視的“門鏡”,北京人叫“門眼”,有人敲門他先悄悄看看,可是明看見是她還是把門開了!他這人是被動型,總也學不會拉下臉當麵使人難堪。

上了去新疆的飛機了,他鬆了口氣,認為從此解脫出來了!誰想到了新疆,換了汽車,又遇上個惡魔司機。不知怎鬧的,一路上總出故障。這不又拋錨了嗎!

司機這個禍根,也是謝老招來的!他認識新疆某學院副院長,這車就是那位副院長替他們租的。這個伴兒真選砸了!八成是命有此一劫——近來總聽謝老講佛學,他也傳染了幾句佛家用語。

從車一拋錨,謝老就幫著司機小滿忙活,沒離開車子周圍。封世南不僅不想動手,他看都不想看,他恨透了這個司機。他走出一百多米,在公路背風的一側斜坡坐下來生氣。

這大概是第九次拋錨。他也是第九次向著大戈壁發出誓言:“就是修得好我也不坐這車了!我受夠了!我寧願在這兒坐到天亮,攔過路車回伊寧,然後坐飛機回北京去!烏魯木齊停都不停了!攔不上過路車我騎驢,我走!我寧可來一次拉練……”

喊了一陣,覺著無聊。戈壁灘上沒有人,小滿和謝老在一百米開外,而且是頂風!象創作作品一樣,既沒人喊好也沒人反對,畫著就沒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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