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線掃過一旁彈開著的筆記本,伯努利定理。原本對於她來說不過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公式,不會引起淺憂太多的關注,而現在,透過這個公式,思緒卻是抑製不住的飄遠。少年的完美一擊,那帶著金色光尾漂亮的弧度,還有那逆光而立的清絕笑容,仍舊牢牢地印在腦海。
唇角的弧度中不知是摻入了什感情,顯得有幾分諷刺的清冷。怎,難不成換了個時空,年輕了幾歲,還真就進入了花季少女的懷春期?淺憂為自己的這個想法覺得有幾分好笑,頓住思緒,黑色的簽字筆在寫滿解題步驟的筆記本上劃下一個突兀的“x”,然而隨著這個動作的終結,從腦海深處卻隱隱傳來生冷生冷的疼痛,以及危險至極的昏沉感,仿佛是破開了一個口子,仿若是洪水般紛繁的記憶片段在瞬間決堤而出。
“shit。”不冷不熱的一句咒罵從齒縫迸出,淺憂扶著快裂開的頭,蹣跚著走過不算長的距離,倒在了床上。
記憶頭仍舊那年輕的母親用一種宣言式的口吻說了「每個孩子都是上天賜給父母的小仙子」,手中捧著的童話書後來覺得是絕版再無發行的64k版本。可是成長之後卻從沒體驗過仙子的特權。像是紅色的樹上掛著聖誕的布丁,黃色的樹上滿是檸檬味的糖這樣的想象,附加在前麵的形容詞也逐漸由美好變成了荒誕。
或許我也曾經是個仙子呢。園原安黛曾經這樣自我安慰過。雖然聖誕禮物從五歲就知道來自於父親而非聖誕老人,但至少曾經有過。雖然沒有掛著聖誕布丁和檸檬糖的樹,但至少有紅色和黃色的它們的同類。
雖然我不知道你愛不愛我,但至少我知道我愛你。
那些言談如同逐漸分崩離析的瓷器,看不清分不明誰是誰的緣起。像當初母親甜美的口吻,多少年後被白爛愛情橋段惡心到的自己卻永遠不會覺得發膩。
要用多少時間才能明白那些東西就叫**情。
——母親說相遇和離開的幾率是同樣大小的百萬分之一。而遇見屬於自己的那人更是難上加難。
——可是我明明遇到了你,卻從認識的那一天起就覺得你一定會離開我。
——知名不具。
差一天可以結束的欺騙。
他們的相遇,本來就是像故事一樣的狗血橋段。遊離在空氣的血紅色,一點點凝結在手背上終於安安靜靜地割裂了情感。
我想不到有什東西可以用來說再見。
女人是最擅長隱忍的動物。你在她眼角看不出她未得誌前有多落魄。園原安黛曾經麵對喻景然如是總結然後微笑得安靜。幸村沒有做出任何反應,於是她片刻後問你記得我們初次見麵是在哪嗎。
我記得是在女子網球部練習時。少年沒正麵回答,隻是答出對人不對問的答案。
不。是在保健室。
她笑得非常婉轉,真讓他想起彼時初見。
那時候幸村送被網球打中小腿的丸井文太去保健室,卻發現老師並不在。年輕女生斜坐在床上臉色蒼白得像清洗過很多遍的床單,單薄並且透亮。各個抽屜小而整齊,幸村開始手忙腳亂地找繃帶和雙氧水,無奈義務用品儲藏得規律難尋,他找不到所需物品,倒是似在假寐的女生被吵醒。
如果是外傷用品的話,在左下第三個抽屜。她沒預兆地開口,眼睛都沒睜。丸井文太被她嚇得往上一躥,牽動了傷口反而痛得倒吸一口冷氣。幸村將信將疑地翻找一陣,當真找出所需用具。
雙氧水清理傷口時往往痛得鑽心,紅發男生倒是隱忍,緊蹙眉頭沒有叫出一聲。幸村綁好繃帶站起來,正想扶著丸井離開恍然想起全賴那女生幫忙,於是回過頭開口。
嗯……我是男子網球部的部長喻景然,多謝幫忙,今後還請多多指教。
現在想來這個開場真是遜斃了,可幸村當時紅著臉,居然想不到合適詞句去道謝,平日伶俐從容全丟腦後。
我是三年b組的園原。園原安黛。她終於睜眼,一雙眼眸色安寧,是極為溫和的淺灰色,居然光華閃爍。
真是非常無奈的初見。園原安黛聊起這個時笑得靜好,沒有一點後悔樣子。那時候他們都狼狽,一個手忙腳亂還攙扶著別人,另一個舊疾發作臉色蒼白沉痛,像失血過多。可他們都覺得那個第一印象沒有留錯。
雖然彼時她沒有一點笑意,卻仍舊給人安和感覺,像朵格外安靜的朝顏花,有著非常樸素的眉目。
喻景然卻寧願回憶他們第二次見麵。比起這個開場,那時的她風華美麗,朝氣十足,沒穿立海大傳統的淺黃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