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災年，姑娘（姑姑的方言別稱）方娘家侄子，要買一對兒新碗送給娘家侄兒避災。我開始還不信，回來跟人一說，他們說也聽著信兒了，這不，我鋪子的碗都快賣空了。不信你回去問問你老大家媳婦兒，她剛剛才在我這兒買了一對兒白瓷碗，說明天回娘家去。你媳婦兒正坐著月子，也出不得屋受風，你不得幫忙買了去你舅子家走一趟給內侄送去？”

梁見義愣了一下，抬起頭問道：“啥時候出的這個規矩？以前咋從來沒有聽過呢？真是新鮮，隻聽過燒香請神避災，還沒聽過買碗避災的。”

“可不嘛，所以我才不信，跟他們議論了半天。可誰敢說一定沒有呢？哎，無論是啥由頭吧，都是花錢買個心安。四鄉八村的都在傳，所有人家都知道了，我可聽說別的村兒都已經開始送了，咱要不送不得被媳婦兒的娘家人戳脊梁骨嘛。錢又不多，為這事兒可犯不上。”

梁見義還想反駁，卻想不出什根據。他心滿是疑惑，把煙袋遞給了範大昌，莫名心虛地問道：“多少錢啊？”也沒等範大昌回答，自顧自在那嘀咕：“還是花妮兒出生的時候買的碗，四五年沒買新碗了。一分錢一個的補丁，補了得有五六個了吧。”

“兩毛一個，看你這孩子也老實，沒短得幫我卸筐子，我給你便宜五分錢，給我三毛五吧。”範大昌把煙鍋對著屁股下的石頭磕了磕，夾在了腋下。

“啥？這倆破玩意兒三毛五？你咋不說一塊錢呢大叔，三毛五我能買個麵盆了，家的麵盆都補了十好幾個補丁了，和麵都漏水。”梁見義聽完站起了身子，他著實沒想到現在買碗要花這多錢。

他家實在是拿不出錢，一年到頭也沒有什進項，他今年開了荒地也是想多種點玉米去換些花布給花妮兒做一件衣服。孩子這大了還沒穿過新衣服，一直在撿著大哥家兒子以及舅子家兒子的衣服。孩子小時候不說什，現在慢慢懂事兒了，聽到別人叫她假小子，回到家後跟他哭訴，這已經成了他的一塊心病。

“那是哪輩子的價碼了？沒辦法啊小子，現在鎮子都在傳著這嚇人的話呢。我不騙你，二……見義，現在碗可貴著呢，我賣你三毛五能掙你最多一分錢不？我也是為我們村子的人著想。你不送別人都送，你舅子嘴上不說，心不也得說你的不是對不。天大地大，娘舅最大啊不是。”

“我回家問問秀榮吧。”梁見義穿起了衣服，抄起鋤頭轉身要走，心已經開始盤算怎跟媳婦兒開口了。

“吃了飯再走唄，見義？”見梁見義要走，範大昌作勢客氣了一句。

“不了大叔，家做得了，都一樣。”梁見義把鋤頭甩在肩上，抬起腳往家的方向走去，天漸漸黑下來，他的背影比來時模糊了許多，步子也慢了許多。

範大昌重新裝起一鍋煙，點著後吧嗒兩口，深深看了一眼梁見義的背影，嘴角露出讓人看不透的似有似無的笑容，搖晃著轉過身哼著小曲兒走進了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