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半夜,突然起了風。
山林間本就濕氣重,再加上前天落得那場大雨還蓄在土壤之中。
寒意頓時就湧了上來。
謝知夕麵色發白,雙唇幹枯皸裂,裹著長阿的僧袍卻依舊瑟瑟發抖。
“師……父……”
謝知夕微蠕著唇,低聲呢喃。
“施主?”
長阿皺起了眉頭,謝知夕確實沒有說錯,他的醫術稱得上精湛二字。
醫者仁心,生死關頭顧不上所謂的男女有別,長阿伸手抓住了謝知夕冰冷的手腕。
脈象無力,氣若懸絲,宛如風中殘燭。
再輕輕一探她的額頭,果不其然,已經變得滾燙了。
渾身濕漉漉的出了大汗,晚風接連不斷的這吹著,再加上前些時日受的傷還沒痊愈,頓時就又發熱了。
“師……父……”
昏迷中的謝知夕顫著眼皮,似乎想要從噩夢中醒來,但卻無論如何也做不到。
興許是察覺到了長阿搭在她手腕上的幾指,冰涼的手掌微顫著,輕輕攀上了長阿的手,鬆鬆垮垮卻又看上去那堅決的拽著他。
“不……不要丟下我……”
長阿身子一僵,隻覺得晚風也變得燥熱起來。
深吸了兩口氣,這才緩過了剛剛一瞬間的窘態。
“我恨…你……”
“我好恨……”
長阿歎了口氣,任由謝知夕攥著自己的手,默默的看著月色下她的臉龐。
“一個人,小心翼翼的在江湖仗劍行走,一定很累吧?”
人生下來都是善的,長阿原先對謝知夕的惡感全都來源於她的做派。
她對師父的忤逆。對生命的淡漠。
但,現在看著昏迷中的這個柔弱無助的她,仿佛揭開了她所有戴在臉上的堅硬麵具,徹底將她的無助、彷徨全都暴露了出來。
火堆還在燃著,但勢頭已經弱了許多。
包裹隻有止血的藥粉,還有先前抓的幾包療傷藥材。
荒郊野嶺,又是黑夜,哪能找得到治發熱的藥材?
偏偏來時的路上又有一大堆不懷好意的追兵。
當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船破又遇頂頭風。
又等了一陣,就算是長阿使勁將那件僧袍給掩嚴實,但風依舊是從四麵八方的卷過來。
謝知夕軀體顫抖的幅度也逐漸變的越來越小。
這也意味著,她可能真的要在今晚,在這個晚風吹佛過的山林之間,悄悄的、永遠的昏睡過去了。
“失禮,勿怪。”
長阿牙一咬,掀開長袍緊緊的摟住了謝知夕。
謝知夕微抖著眼皮,想要抬手推開,可四肢乏力,長阿抱的又緊,根本推不開。
夢境中就像一葉小舟,從狂風暴雨中帶著滿身傷痕駛進了港灣,得以暫時的風平浪靜。
·
嘰嘰——
喳喳——
空氣中帶著早間特有清新,早起的鳥雀正站在枝頭高歌。
草尖上、樹葉上,滴滴晶瑩的露珠悄悄的墜落下來。
謝知夕迷茫的睜開雙眼,接著,全身酸痛感就傳來了。
“昨天晚上……”
一想起來那種全身上下刺入骨髓的疼,謝知夕就覺得餘痛未消。
“嗯……”
“嗯?!”
就在謝知夕嚐試用手撐著坐起來時,突然發現抽不出來。
一扭頭,一個光瓦亮的後腦勺出現在了視線之中。
砰——
先前的疲軟感瞬間沒了,一腳就踹了出去。
長阿卻在地上滾了兩圈,一丁點反應都沒有。
謝知夕連忙扯過身上披著的僧袍,匆忙站了起來。
剛剛那一腳,其實踹出去的時候就收了九分力,看著踹出去挺遠,其實不過是唬人罷了。
她昨天夜是因為疼痛的折磨,把腦海緊繃的那根弦斷了。
就像是夢中,邊經曆著那些虛幻的世界,邊感受著外界的一切,意識雖然模糊,但還是存在的。
所以長阿做的一切,現在回想起來,都還有著朦朧的記憶。
現在見長阿躺在地上一動不動,謝知夕竟然一反常態的升起了幾分心慌。
“和尚?”
“和尚??”
“這燙?”
謝知夕見長阿臉色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