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亲友等候吃喜酒哩。此时看的人并听的人越发多了,不下千数,嗟叹者不一而足。只见那妇人掉转头,向门内连连呼唤道:相公快来!”叫了几声,门内走出一条金刚般大汉,看了看众人,随即又闪入门内。那妇人面朝着门内道:妾以蒲柳之质。侍枕席九载,实指望夫妻偕老,永效于飞,不意家中多故,反受仕宦之累。非你缘浅,乃妾命薄。我自幼也粗读过几句经史,止知从一而终,从今日以至百年后,妾于白杨青草间候你罢。前途保重,休要想念于我。又指着胡监生骂道:可惜我十几句良言,都送在猪狗耳内。看你这厮,奴头贼眼,满身钱臭,也不像个积阴德、识时务的人。说罢,从左袖内拉出刚刀一把,如飞的向项下一抹。背后有一后生,看得真切,一伸手,将刀子从肩膀压去,到将那后生手指勒破,鲜血淋漓。那妇人大叫了一声,向门上一头触去,摔倒在地,只见血流如注,衣服与地皮皆红。那些看的人,齐声一喊,无异轰雷。

胡监生见势头不好,忙忙的躲避去了。林岱抱起了严氏,见半身竟是血人,到底妇人家无甚气力,止是头上碰下个大窟,幸未身死。林岱提入房中,替他收拾。街上看的人,皆极口赞扬烈妇,把胡监生骂的人气全无。待了一会,宋媒波入去打听,见不至于伤命,忙去报与胡贡。胡贡又带来许多人,到门前大嚷道:怎么我昨日买的人,今日还敢和姓林的坐着。难道在门上碰了一下子,就罢了不成?有本领到我家中使展去来。朱文炜看了多时,见事无收煞,此时心上更忍耐不住,分开了众人,先向胡监生一揖,说道:小弟有几句冒昧话,未知老长兄许说不许说?胡监生道:你的语音不同,是那里人氏?文炜道:小弟河南人,本姓朱,在此地做些小生意。今日路过此地,看的多时,这妇人一心恋他丈夫,断不是个享荣华富贵的人,娶在尊府,他也没福消受。不过终归一死。依小弟主见,不如教他夫主还了这宗银子,让他赎回。老长兄拿着银子,怕寻不出有才色的妇人来么?胡监生道:这都是信口胡说,他若有银子,不卖老婆了。文炜道:小弟借与他何如?众人猛见一白衣少年,说出这话,都喝彩起来。胡监生道:不意料你到有钱,会放卖人口账。文炜道:小弟能有几个钱?不过是为两家解纷的意思。胡监生想了一会,说道:也罢了,你若拿出三百六十五两银子来,我就不要他了。众人听了,一片声乱叫道:林相公快出来,有要紧话说。

林岱出来问道:众位有何见谕?众人道:今日有两位积阴德的人。指着文炜道:此位姓朱的客人,情愿替你还胡大爷的银子,赎回令夫人。又指着胡监生道:此位也情愿让他取赎,着你夫妻完聚。岂不是两个积阴德的人么!林岱道:我有银交银,无银交人,怎好累及旁人代赎?众人中有几个大嚷道:你们听么,他到硬起来了。林岱连忙产道:不是我敢硬,只因与此位从未一面,心上过不去。众人道:你不世故罢,你只快快的与他两位叩头。林岱急忙扒倒,先与文炜叩谢,后与胡贡叩谢。朱文炜扶起道:胡大爷可有约契么?胡监生道:若无约契,我到是霸娶良人妻女了。随将约契从身傍取出,递与文炜看。

文炜道:约上止有三百五十两,怎么说是三百六十五两?胡监生道:衙门中上下使费,难道不是钱?众人齐说道:只以纸上为凭罢。胡监生道:我的银子,又不是做贼偷来的。文炜道:不但这十五两分外的银子,就是正数,还要奉恳。胡监生道:你是积阴功人,怎么下起恳字来了?文炜道:小弟身边,实止有三百二十七两,意欲与老兄同做这件好事,让几十两何如?胡监生大笑道:我只准作赎回去,就是天大的好事。三百六十五两,少一两也不能。你且取出银子来我看。文炜向段诚要来,胡监生蹲在地下,打开都细细的看了,说道:你这银子成色,也还将就去得。我原是十足纹银,上库又是库秤,除本银三百六十五两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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