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铭问道:“这左近,也闹山贼响马么?”窦宪道:“石臼山那边有个山头,常有些响马占着。这边却是不来的。”
略说了缘故:原来这附近分做三处地方,叫做石臼山、凤栖山、莲花寨,呈犄角分布,全由莲花寨上驻扎的巡检知寨管辖。凤栖山共有三个庄子,大庄和小东庄都是窦从义的庄户,还有一个小西庄,是窦从义的妹夫徐强的,原也是窦从义分给他的。这些庄客都由窦从义统管,农忙时耕作,闲时便请人教他们使枪弄棒,乃至排兵布阵,青壮庄客也有四五百人,一户有事,众人相帮,山贼便不敢过来骚扰。石臼山那边却时而闹匪,闹的不厉害,没人管,闹的厉害了,知寨就要着人抄剿。凤栖山这边只自顾自,官也好,匪也好,都不去理他。
陆青想起前时路上山贼劫掠饷银的事,说道:“在家从不知道,看着清平世界,原来遍地都有不怕死的!骗子骗骗人也还罢了,这山贼真是胆大包天,你说,好好的一个男子汉,干点儿什么不好,非要干这提着脑袋的营生!”
蒋铭冷笑道:“要不圣人说,‘君子怀刑,小人怀惠’。只要有利可图,杀头的买卖也有人做。那些泼皮无赖,恃强凌弱惯了的,得了甜头,哪里还肯老实本分干活儿?一旦背上了官司人命,更顾不上了。管得了今天,管不了明天。”
窦宪笑道:“蒋大哥说的是,山贼强盗这个买卖,不耕不织,不工不商,恁地痛快,自古以来,啥时候绝过种?或者也有那蒙冤负屈的好汉,一时走投无路,做了贼的,可知一日做贼,就是一世贼名,任是长江水,也洗不清了。”
陆青道:“前时遇见老鸦山的响马,冲冲就散了。我看就是一群豆腐渣。朝廷养的这些兵,也忒窝囊了!怎么眼看着山贼骚扰百姓,就不能发个狠,把他收拾干净了?”
李劲笑道:“舅少爷这话说的!没听说‘养寇自重’么,这官兵跟辽兵也能对战,真心要打,还有打不过毛贼的?可是现在朝廷不打仗了,要是没了贼,官家养这些兵,还有什么用?他可吃什么呢!”
窦宪哈哈大笑:“李大哥说的是,怪道人说兵匪一家,有了匪,这兵才有用处,没了匪,还养兵做什么?抓一回贼,官兵就能搜敛财物,还要朝廷补给,派发个赏钱,要是抓到了贼首,当头的还能请赏升官。这么一寻思,这贼,不是官兵的对头,倒是他们的衣食父母哩!”说的都笑了。
蒋铭冷“哼”了一声:“说到底,不能怪当兵的,只能怪做官的,虚应故事。要是做官的一心弭盗安民,哪里还有这些事!”
窦宪道:“蒋大哥说的是,可这道理好说,行起来却难,天下哪有个当官的,不顾自己纱帽,反倒先顾小民的,那不都成了圣人了……”
众人一路说笑。允中只在车上观看山间景色,和三个女孩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但见片片田地,渐渐的人烟密了。不觉又来到一座桥边,初冬天气,河水半涸,靠岸处已是结了冰,当中一道细流,涓涓流淌。过了桥,路边一溜合抱的垂杨大树。树下坐着几个庄客,见他们过来,都站起来打招呼:“少庄主回来了。”
忽见对面路上来了两个人,一个骑驴的,是店家小厮。另一个骑着匹棕黑色高头大马,穿着一件墨绿色纻丝衲袄,腰上系着灰丝绦,黄面皮,三绺胡须,生得英武健硕,约莫有五十上下年纪。
窦宪催马迎上前去,笑说道:“师父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