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茂回去把这话告诉陆母和陆玄,二人商量,依了陆青意愿。
这天县衙厅上签押了公文,蔡张二人领了文贴,陆青戴上行枷,从县府出来。景茂早在门口等候,一众走到县城东南路口。路边有个送别亭子,唤作七里亭。张眼一望,陆母和陆玄,叶妈,带了丫头金莺,家人来庆,早都下了车,在那里等着了。
陆母打远看见陆青肩上扛个团头铁叶护身枷,禁不住心痛如割,没等走到跟前,就泪水涟涟、儿天儿地哭将起来。
蔡小六把封皮揭了,除下枷,与张千走到远处柳树下等候,只叫他们母子兄弟话别。
陆青笑了笑,说:“娘,别哭了,我都没事!”
陆母一手拉住胳膊,一手去摸他脸,看见一张英俊面孔,额角处刺了两行字,又禁不住放声痛哭:“老天啊老天,你怎地不睁眼?我好好的孩儿,平白叫摊上这一场祸事……”
这老太太一向性子刚强,难得下泪的。如今儿子远离,想着自己手掐把拿带大的孩子,今日竟是这么个结果,怎不伤痛?心都碎了,一时哭个不了。众人一旁解劝,都忍不住落泪。叶妈和丫头往石凳上铺了垫子,陆青扶着母亲坐下。
陆青被娘哭的心里酸楚,眼圈也红了。说道:“娘快别哭了,哭的我心里难受。您看我这活蹦乱跳的,什么事都没有!这一走,不定什么时候就回来了。我还愿意出去走走哩,整天闷在家里,闷得我发慌!您就当我又去金陵姐姐家走一遭罢了。”
陆母哭道:“胡说,那怎么一样的?你哪知道外面苦处。你又是个炭火性子,出去岂不吃亏!从今可要改改,在外凡事忍耐着些儿,别跟人结仇结恨,别惹事生非。天可怜见,早晚遇着个皇恩赦免,放你回来,咱们一家人好团聚。”
陆青道:“行,您老人家就放心吧,我都知道了。”说了些安慰的话,保证道:“我在外头一定守规矩,不惹麻烦,好好做事,平平安安的,到时回来了,还等着娘给我娶媳妇哩!”把陆母逗得破涕笑了,往他身上拍了一把,接着又哭。
陆玄也是满眼泪水,抱住陆青道:“都是哥对不起你,你这都是替我遭的罪。哥哥糊涂啊,做差了事,没成想连累你受屈!如今我悔的肠子也青了……”
说着又悔恨上来,他自幼跟随叔父走南闯北,性子持重,没想折在这件事上,后悔当初没听老娘的话,又恨自己疏失,酿成大祸……越想越难受,抬手连抽自己耳光,被陆青一把抱住手臂。
陆青看他哥这么难受,不由也流下泪来,说道:“大哥怎说这话?当初哥恁小年纪出门做事,受了多少磨难,从来也不说。做兄弟的长这么大,只知道玩耍淘气,没少给哥添烦恼。都是哥哥庇护,才得无忧无虑长大。自古长兄如父,况咱们父亲早没了,兄弟做这件事原是该的,也是我心甘情愿。大哥不要放在心上,待我走后,千万保重身体,咱家还要你一力承担呢,千万别为挂念我,再忧愁出病来。”
陆玄听他说话如此体恤,愈发痛悔无极,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七尺汉子哭得呜呜啕啕。
好容易平息下来。叶妈上前,把一个绣着翠竹枝儿的顺袋递给陆青,说道:“二哥,这里面装的五两银子,是上次你让衡丫头收着的,拿在路上使吧。”
陆青接过来,笑了:“我都把这忘了。这银子还是过年时叔父给的,总怕我没钱使。”向母亲和哥哥道:“叔父好些问起我,就说我都好着哩。请他老人家多保重身体,等我回来,还要好好孝顺叔父和婶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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