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铭道:“回来不说, 是我的主意,儿子想,事情既是过去了,不如不要跟家里讲,惹爹娘和大哥担心,徒然无益。所以就没让三弟和李劲说。”
蒋毅气得发昏,拍桌子指着他骂道:“你个逆子!这是多大的事?兵凶战危!人命关天!你竟敢隐瞒不报!你眼睛里还有没有父母,心里还有没有这个家?你说!除了这次,你还有多少事瞒着没说?你是不是不想在这个家待了?!”几欲上前拳脚相加,强自忍耐住了。
蒋铭听这话厉害,也慌了,伏下身道:“父亲请息怒,儿子有罪!当时事发仓促,实在是无暇多想。事后儿子也知道冒失了,我把射杀秦仲怀的功劳让给王绍英,成全他的心愿,他也受了,又没外人在场,想必他也不会跟别人说。儿子想,这事就算完了。回来不说,自是害怕……”
抬头看了一眼,接着道:“自是害怕父亲知道了责罚,实在也是不想给爹娘添烦恼,并不是有心欺瞒。只此一件,别的再没有瞒的了。儿子说的句句实情,儿子纵然不孝,万不敢对父亲说谎的。”说罢磕了个头。
蒋毅冷笑道:“你这番说的,倒像是实话了。只是什么‘事发仓促’,什么‘无暇多想’,我看你是巴不得,觉得自己本事大了,了不得了,非要拿出来显示显示才行吧!”蒋铭不敢答言。
蒋毅略平复了些,问:“你说说,那秦仲怀是个什么样儿人?”蒋铭答道:“是……石臼山上匪贼的贼首。”
“没问你这个!”蒋毅喝道,“我问他什么模样,多大年纪,品貌气象如何?”蒋铭听这话,心中“咯噔”了一下,因为这一问,正是问的关键处。他第一次遇到秦仲怀,是那天夜里在山上,几个躲在窗外,正赶上一个喽啰去给辽使讨药,只听见声音,没见着人。
当时蒋铭听见秦仲怀说话骄戾狠辣,觉得就是个凶恶蛮横的强盗头。及至石匠洼见到本人,却发现比自己大不了几岁,不但不像个土匪,反倒像是世家长大的公子哥儿。隐隐觉得事情不对,可是两下对敌,生死相博,哪有功夫思量,尤其秦仲怀砍过来那一刀,要不是他躲的快,性命也就不保了。后来看到秦仲怀逃走,一是因为自己险些丧命其手,二是怕留下后患,才不由分说,追上去射了一箭。
此时父亲审问,不敢编瞎话,把实情讲了,连同当时常荣,以及所带从人的情形,都告诉了一遍。蒋毅看他说话不像先前爽利,知他心虚,又问窦从义对王绍英的言语态度,蒋铭不敢隐瞒,一一照实回答。蒋毅越听越觉得蹊跷,心内愈加焦躁。当下痛骂蒋铭,斥责他遇事孟浪,实乃是狂傲骄横,心存暴慢。又责备他悖逆妄为,轻忽人命等语。
这蒋毅勤勉敦厚,笃学博览,却也是阅尽人心的,素来行事机敏,多谋深算。三个儿子里,蒋钰看似桀骜不驯,实际上最稳重,做事分寸拿捏最准,乃是老头第一得意之人。允中虽怯弱些,却聪慧乖觉,父母的话无有不遵,也得蒋毅疼爱。唯独蒋铭个性倔强,遇事冲动,天生带来三分骄矜自负,为蒋毅所不喜。
再者,蒋毅年纪轻轻就经科考入仕,从地方知县一步步升上去,直做到正三品参知政事、翰林学士承旨。前后为官二十余载,处理政务时,总以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