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孚呵呵笑了,向觉空道:“这么小的事大师父都能记起来,可见记性好的不得了,怎么还说老了不行了?”
觉空也笑了:“我老和尚现在,是该记的记不住,不该记的偏忘不了。”叹了口气,又道:“你看见我精神好,其实早不成了。寺里枯坐了二十年,别的不知道,自己身子怎么样,我还不清楚么?要不是时日不多,也不会来聒噪你。如今就是大罗神仙在此,也没奈何……不过,残生之年能见到云氏后人,老夫还是很开心!这女娃儿年纪虽小,举止倒颇有几分乃祖云重公素尚之风。”
云贞听他说到祖父的名字,又忽然换了俗家口吻,自称“老夫”,心中略觉诧异。只听李孚叹道:“是啊,可叹云珔兄就这样含冤身故了,怎不叫人扼腕痛惜!”
觉空不语。少顷惨然一笑:“这也是命数使然。人生在世,早晚都要去的,不是这样去,便是那样去,细思也没什么两样。人皆如此,夫复何言?”
李孚道:“大师父真是看的透了,我却不行。消息传过来时,真个是五内倶摧!只恨李孚无能,解救不了他……内子已是病了快一年了,至今还不见好,这次孟起接贞儿来,也是为让她劝一劝她姑母,一味只顾伤痛,坏了自己身子,于亡者又有何益!”
觉空轻叹一声:“这么多年过去,抬眼山河依旧,却是新人换旧人,孩子们都大了……”说着停住了,默然半晌。又问:“云家别的亲眷,如今都在哪儿,可还好不?”
李孚道:“云氏人丁单薄,外父只得舅兄一个儿子。现下贞儿还有个弟弟,是舅兄后娶的娘子生的,还没成年,跟着他母亲一起去了岭南宾州,还好有两房家人跟着,几个旧日朋友扶持,尚可度日。”
觉空颔首道:“平安就好,总算有个后人承继香火,云珔在天之灵也可瞑目了!”
李孚道:“贞儿母亲过世的早,她从小是在舅家长大的,她外祖父就是周坚白老先生,自幼教导传授与她医术,所以我让她来给大师父看看,施些针药调养,也是我们做晚辈的一点孝心。”
觉空恍然:“原来她母亲是周坚白的女儿么?”又仔细打量了云贞几眼:“怪不得,”问:“周老先生如今在哪里,可都好吧?”云贞欠身回道:“外公都好,他老人家这一向都在应天家中居住。”
觉空和尚迟疑说道:“既是你这么说,来也来了,再推拒倒是老夫不通人情了,就劳动女娃儿瞧瞧吧。”
云贞近前,左右轮番诊过脉息,诊了半晌,又细看了看老人眼睛。
觉空道:“你看我这身体怎么样?”云贞含笑说:“还好。大师父体弱,不能劳碌了,应多多休息为是。”觉空一笑,便不再问了。又说了几句话,李孚叫了李季隆来:“你陪着大师父到下处歇息吧。”觉空就同季隆去了。
房内剩下二人。李孚问:“你且直说,大师父病况究竟如何?”云贞轻轻摇了摇头,答道:“大师父身子不好。脉缓若无,脉体浮大虚空……恐怕难以挽回了。”
李孚略吃一惊,蹙眉道:“我看他脸色还好,说话也如常,怎么就到这个地步?”
云贞默然刹那:“侄女可能判断有误。但依侄女看,大师父面上神采,实是阴盛格阳之象。只因老人家多年修行,强自支撑,没有明显表露出来。”
李孚道:“我并非不信你,只是……”沉吟良久,问:“现下还能怎么处?”
云贞想了想,说:“侄女只能尽力一试,若是服了药,脉象有复,就还可以斟酌。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