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毅望着空中出神,轻喟了一声:“你大哥素有才能抱负,很想做一番宏图伟业。那年乡试中了解元,一直就想去京考,是我拦着不让他去。你们可知为什么吗?”
蒋铭道:“这件事我自始至终都不明白。父亲总说让大哥在家奉养二老,不许他走远。我猜想不该是这缘故,却又实在不知为什么。”
想起往事心内感伤,黯然道:“大哥一向孝顺,那是唯一一次违背父命,到底还是没考就回来了。我还记得,那时刚过端午,大哥到家,在上房院子里请罪,直跪到半夜,后来还是我背回房里去的。”
蒋毅又叹了口气:“你们都以为是我责罚了他,其实我哪里罚他了?是他自己要那么做的。”
蒋铭道:“这我知道。当时父亲说回来了就好。是大哥自责,觉得忤逆父亲,伤了父母的心,才会这样。后来是母亲扶他起来,让送回房里去的。”
蒋毅默然,沉吟说道:“固然是他自责,可他这么着,其实也有怪我的意思。是他亲口说,怪我没把他当成亲生儿子一样对待,平日里总带着三分客气。”
蒋铭听这话,不觉又怔了,狐疑道:“这……什么叫做没把他当亲生的儿子对待?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蒋毅停顿半晌,方说:“这件事,还得从三十年前说起。你大哥,实在不是我亲生的孩子,他本是太祖一脉的皇亲贵胄,落到咱家的。”
话一出口,蒋铭大吃一惊,允中却早已猜到七八分了,平静看了看父亲。
蒋毅将手扶案,沉缓道:“我跟你们说过,高粱河之战,何等惨烈,为父当时就在武功郡王德昭身边。那次太宗皇帝战场失踪,众人推举德昭太子继位。后来的事情,你们也都知道了,太宗回归,此事不了了之,无人敢提。我们当事的臣子,哪个心里不惊的,谁还敢议论此事?”
“当时推举新帝的文书,是我奉几位重臣之命亲手执笔写下,太宗怎会不知道?就因为此事,你祖母担惊受怕,只想让我辞官回归故里,一来是我年轻,不甘心,二来当时情势,众人都默不作声,若我忽然提出辞官,反招惹官家注意,所以…”
“及至后来,德昭皇子上书,请求赏赐将士,太宗发怒,说了那句:“等你当了皇帝,再来做主不迟”的话,不但是皇子心惊,大伙更是人人自危。”
“不想就在那天夜里,皇子身边一个姓韩的侍卫带着一个人找来,那天下着雨,是陈安把他们接进来的。韩侍卫带来的是个女子,正当身怀六甲,说是皇子的姬妾,因为府内有凶险,送来我这里请求庇护。我虽是心里惊疑,但认得那人是皇子贴身亲信,就把女子留下了,安置在你大娘屋里。不成想次日,皇子自尽的消息就传出来了,那女子偶然得知,一时惊动了胎气,当晚分娩产下一子,力尽而死……”
蒋毅说着,禁不住声音发颤。蒋铭和允中一边听,一边想象当时情景,都觉得惊心动魄,知道生下的这个孩子就是蒋钰了,却不敢出声询问。
蒋毅默然一会儿,接着道:“这个孩子就是你大哥。当时你大娘还在,养在身边,对外只说是我亲生儿子。家内虽是一向严谨,可发生了这么大的事,难免也有一些知道风声,要保密是极难的,况且你大哥渐渐长大,面目形象,竟是越来越像当年太祖皇帝……”
“因为皇子的死,还有后来齐王死的也蹊跷,大伙不说,私下里议论纷纷,朝中还有许多见过太祖和德昭皇子的人都在……为了这事,你祖母甚是不安,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