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靖之唇线抿紧。穿堂入室,等到来到脉案房前面,他听见了窸窸窣窣的虫鸣,放眼望去是生长茂盛的花草,淡青淡黄的竹笼隐匿其中。
“这些是何物?”
“启禀王爷,是蛊。”方太医在摄政王侧后方拱手。
苏靖之沉声开口:“双生蛊出于此处吗?”
他中毒那段时间,五感尽丧,只是醒来后听人说小晚找到了双生蛊来救自己,但至于这双生蛊从何而来, 小晚怎么种给自己的, 他并不知晓。康复后紧接着就是上突厥打仗, 也没再追溯此事。
方太医却道:“并非出自此处。但苗医白林月乃是用蛊大拿, 陛下如果要用蛊,也有可能请教他。”
苏靖之站在门外, 金吾卫士兵几十支火把同时杵在院内,将凌晨照得如白昼明亮。无数蛊虫被吵醒,在笼子里发出爬动时的沙沙声。
唐团正欲叩门。
苏靖之将他拦住,他心里焦急,但现在有求于人,对方又太过年迈,如果白林月不肯说,或者气出个好歹,线索就断了。
为了小晚,务必得慎重。
苏靖之屏退左右,所有金吾卫举着火把原路退出庭院,躁动的虫鸣在那个瞬间略显平静,他站在门外,屈起指节,竹门轻轻叩响:
“大魏将门苏氏第六代家主,当朝摄政王苏靖之,深夜求见先生,请白先生一见。”
这是他这辈子,态度放得最低的时刻,甚至不惜于拉上前几代先祖,希望这个出世之人能够配合。
门里没有声响。
苏靖之眉梢微蹙。他耐心又等了几息。这才听见屋里有人披衣起身,他按捺不住推开房门:“白先生。”
他替白林月把烛台点上。
屋里瞬时出现光亮。
他又把白林月扶到竹椅半靠着,这一连串的举动令老苗医心中错愕。
老苗医久避俗世,许多消息尚且还留滞在几年前。那时他曾听说过这位摄政王苏晏,此人有经世之才、文韬武略,但性格突然无端变得阴戾恣睢,后来也听说过他有所改观……但竟没想到,这位摄政王的转变,也太大了。
白林月保持着沉默。
“陛下暗自离开皇宫,这是桩对外封锁消息的大事,临出宫前,陛下不为公事,唯一单独会见过的人就是先生,请问先生是否知道陛下出宫的缘由,还有去处?”
两人的关系,白林月不知晓。
因着白林月对小皇帝甚是欣赏,不懂摄政王想做什么,唯恐说错话语,引得晚年失节卷入朝廷斗争,白林月只沙哑地咳嗽几声,烛影摇晃:
“咳、咳咳……左不过,是些用蛊注意事项而已,其余老臣,老臣一概不知……”
“那是用什么蛊。”
“安神蛊。陛下他,睡眠不好。”
不对。
敏锐地感知到老者的抵触,苏靖之问不出来,甚至连蛊虫的种类,都与方太医所言不一样。苏靖之意识到这老人肯定掌握着自己未知的情况,他更不敢表现出焦急,只得循循善诱。
“催眠合该开药,何必用蛊?”
老苗医:“天子之事,老臣不敢妄论。”
如果苏靖之再追问下去,便有可能让老苗医当成乱臣贼子。烛火在房间里颤抖,苏靖之的影子,投在墙壁烁动。
他小心地掌握着对话的平衡。
“帝王离宫,本王辅政,虽是天子之事,也于天下相关,匹夫尚且有责。”在话语里给老苗医打机锋,徐徐施加压力。
那股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