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瑜甚为警觉,听到脚步声立马转身, 见到黎至清,上下打量一圈,眸子露出几分诧异神色,而后温润一笑,“紫底云纹银线绲边,还是京畿时新花样,气质庸俗者上身便是一副纨绔模样,穿在你身上,却是雍容贵气,难怪前些日子听人将你比作北境守军的门面。我怎么记得,这仿佛不是你的喜好。”
黎至清不以为意地一笑,“边关凄苦,将士们调剂日子的玩笑话,师兄不必放在心上。今日这一身,是晋王殿下说,在郊外为着安全起见,要选些鲜亮颜色,至清亦深以为然。不过,咱们总共未见过几次,师兄当真细致入微。”
“从前虽有师兄弟的缘分在,可相交的缘分浅些,堪堪只见过几面。不过,你既来了京畿,咱们来日方长。”肖瑜待人接物是自小培养的,虽然黎至清话中带刺,他也不以为忤,面色依旧温润如常,“若说你我二人真正私下相见,这还是第一次吧。已入深秋,秋风萧瑟,草木摇落,你身子不好,走,咱们先去禅房。”
肖瑜办事妥帖,禅房内早已备好暖炉,沏好热茶,更有熏香袅袅,只待客来。待两人坐定,肖瑜屏退肖平肖安,黎至清也遣了黎梨出去,禅房内只余下师兄弟二人。
“红叶寺人迹罕至,倒是个深谈的好地方,师兄有心了。”黎至清四下打量,禅房清幽雅致,让人舒心。
肖瑜亲自为黎至清斟了茶,才道:“本想邀你相府一叙,又怕沉戟钻牛角尖冲撞了你,之前偶然造访红叶寺,觉得这里古朴清静,是个放松身心的好去处,索性便选了这里。”
“师兄贯通儒学,如今佛道二家,是选了修佛?”黎至清问道。
肖瑜笑而不答,只问道:“佛道二家,至清有何见解?”
黎至清于修行之事从未上心,只是依着先生所言,为来日能混迹于权贵之间,略有涉猎,直言道:
“对于佛学道学,只是浅尝辄止,并未深究。不过依至清之见,佛学为命不定论,讲求以今世之苦换得来世安泰,劝导世人向善以期来世福报,而道学为命定论,人生起伏尽归于生辰八字这个缩影,纵再反抗挣扎,也逃不脱‘命’、‘运’二字,引导世人清静无为。”
肖瑜揽着大袖,端起茶盏,放在唇边轻抿一口,问道:“那至清更倾向于哪一方?”
“倾向?”黎至清微微摇头,“至清连当世都未活明白,何谈来世?故而,与佛无缘。”
肖瑜颔首,“先生于清虚观避世,已然与道学结缘,你莫非是追随了先生的脚步。”
“不曾。”黎至清并未迟疑,“若从了道学,那就该俯首认命。可若是认命,当年就不会活着从登州逃出来。至清自认命途多舛,但从未觉得时运不齐,至清不信天不信命,只信自己!”
肖瑜早就听闻这个师弟心性坚韧,四年前在黎氏水牢虽未曾照面,却被他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的顽强震撼过,如今这话从黎至清口中说出,肖瑜从不意外,只玩笑道:
“如此说来,道学也未入得至清的眼。”
“是啊,所以每次去探望先生,说话都不合他心意,总被骂出来。”黎至清听出了肖瑜话中的促狭之意,配合着接了一句玩笑话,说完师兄弟二人相视一笑。玩笑过后,黎至清起身为肖瑜斟茶,“方才跟着师兄进门,瞧你对这里熟门熟路,显然经常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