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复几次后,她忽然睁大眼睛,犹豫道:“你、你们是不是,不能说话?”
其中一个侍女歉意地看向她,指了指自己空洞无舌的嘴,而后同身侧宦官一并跪了下去。
赵姝扶了他两个起身,抱起兔子就当先出去,心中闷闷的,及至她一路穿廊曲巷地到了主苑时,她特意同见到的另外几名侍从交谈,却无一例外地发现,他们竟都被生生割了舌头。
后背隐隐起了层密汗,更多的却是愤怒,她暗想恶人果然就是恶人,就是生得再好看,也改不去骨子里的残忍麻木。
是以用晚膳时,她抱着兔子只面色冷淡地坐在离男人颇远的位子。嬴无疾问她邯郸王廷的事,她也只寥寥几个字就答了,一面喂着兔子,小脸上是明显的冷对。
“你也算掌过太子印的,真就连军中诸将都不熟悉……”
其实二月邯郸内乱,正好就给了秦人的探子安插的机会,他问的这些其实早就已经查明了,只是想着攻楚的布兵,随口同她捡两句话说。
这半句未完,嬴无疾忽然放了铜箸,扬眉转了声调:“怎么一脸不快,是行宫有人慢怠?”
赵姝难得尖酸揶他:“王孙将那些人都拔了舌头,同我一介将死的质子说这有的没的闲话,何必还叫人都回避,太也小心,不嫌活的累。”
“既知是赵人质子,就不许你死在咸阳!”嬴无疾突然伸手一把将她连人带兔子得扯过来,到了跟前时,又一下甩开。
桌案上一盏汤羹翻了,泼在兔子背毛同少女衣袖间,见身前两只俱是睁大眼狼狈惊骇地瞧着自己,嬴无疾意识到失态,默默捋了把兔子背上汤水,甩袖立起后,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她第一句话的意思来。
想明白后,他无奈嗤笑,忽而弯腰,俊脸放大在她面前,趁着对方愣神之际,男人朝她颊侧故意揉搓了两下,将满手汤水黏了上去,而后他朝她耳后吹拂热气,如恶鬼低语:
“命贱之人即如蝼蚁,乱世尤然,这句话你从前也说过,难道忘了么。
不过这事,还真不是本君下令的,我还不至有闲空管那阴损琐碎的杂事。早上我见你同李云虚相谈甚欢,你不知道么,除了成戊平日驯养的死士,府上一切用人,都是归李翁管的。”
说吧,对上她讶然错愕的杏眸,他有些不舍得手上触感,便又恶劣地将那些汤水抹去对方耳垂颈项,粗粝指腹抚上菱唇,一面缓缓补充:“李翁确实堪用,就是连本君都觉着太过谨慎,你若是被他挑中,或许李翁怜你良善赤诚,会亲自用烧红的利剪绞了你的舌头,叫你受最少的苦。”
知道嬴无疾不至于为这事骗她,赵姝简直似被当头棒喝了一般,突然就觉着前些日子还吃得津津有味的那缸酸酱瓜有些反胃起来。
要不是今日莽撞地问出来,她是做梦都不敢去想,那么谨慎谦恭鬓角染霜,自入府后一直对她和戚英多有顾念的李掌事,背地里的手段竟这般叫人生畏。
她颤着口想回敬些什么,却只是微启了檀口,思量后怕般得用小舌抵了抵上颚。
这个动作落在嬴无疾眼里,无异于状若挑弄迷惑。他黏腻手指刚好落在她唇角,天知道,这一刻,他是费了多大的念力,才竭力忍住想要探入一触的心思。
二人视线交融,赵姝自是懵懵懂懂地看出了些他眼底的含义,她也不怯,索性他是个断袖的。
她忽而退开一步,‘呸’得一记吐出了流进嘴里的汤汁,故作凶蛮得挥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