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院判等人還在商量着接下來該怎麼做,牀榻上的顧聿知卻忽然有了動靜。
他先是整個蜷縮成了一團,使勁往被衾之中鑽,嘴裏嘀嘀咕咕道:“母妃,我好冷……”
“謝長史,霍元帥,你們別拋下我……”
隨後他整個身體僵直,滿身大汗,沒一會兒就將被衾染溼,就在徐嬤嬤進來給他換衣服被衾時,他猛地睜開了眼睛。
顧聿知其實還有些懵,因爲眼睛看不見,他分不清現在是什麼時辰,只知道自己被人抱在懷中,抱着自己的這個人,身上的味道格外熟悉。
他將頭靠在這人的肩膀上,嘶啞着嗓音道:“徐嬤嬤。”
徐嬤嬤渾身一抖,顯然沒想到他會在這個時候醒來,話還沒來得及說,眼淚刷得就往下掉,聲音抖得幾乎都聽不見:“殿下?”
陳典儀三人聽到這話刷得起身都走了過來,圍在他們二人周圍。
秦院判伸手正要替顧聿知把脈,就聽他嗯了聲,費力的擡起胳膊揉了揉眼睛:“什麼時辰了,屋裏怎麼不點蠟燭啊。”
秦院判的手僵在原地,下意識擡頭看向窗外。
今日太陽很大,陽光照在雪地上反射出瑩瑩點點的光,讓房間都透亮了不少。
但殿下卻說,怎麼不點蠟燭呀。
幾人被顧聿知的這句話驚得僵在了原地,就連眼珠子都不會動了。
還是徐嬤嬤緩緩將顧聿知放在了牀上,抖着手上前在他的眼前輕輕的揮動着。
他原本靈動機敏眼睛此刻卻毫無焦距,空洞的盯着前方。
徐嬤嬤一隻手猛地拉着衣領,大口大口的喘氣,臉瞬間憋的通紅,手腳發軟,咚的一聲癱坐在了地上。
她喉嚨裏發不出任何聲音,只僵直脖頸轉頭去看秦院判,嘴巴張張合合,眼淚不停往下掉。
秦院判閉了閉眼,好半晌都沒睜開。
他以爲最壞的結果是殿下昏迷很長時間,但沒想到殿下醒了,但卻看不到了!
整個房間好像是被人按了暫停鍵,除了徐嬤嬤的眼淚在往下掉,其他所有的人都沒有任何動作,包括顧聿知。
顧聿知其實也察覺到了一點不對勁,好一會兒後他才歪了歪腦袋,想起昏迷前的事情,對哦,其實他那個時候就看不見了。
他下意識想要揪着衣襬,卻察覺到自己的手已經重新包紮了起來,但和之前不同的是,他稍稍一動,牽扯到掌心就會有一種細細密密的疼襲來,只得規規矩矩放在腿上。
呼吸之間,胸口還是很疼,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看不見,或者是別的,他能察覺的出來,房間裏除了徐嬤嬤外,還有其他人在。
他垂着頭,其實特別想哭,但又知道自己不能哭,只能強忍,使勁癟着嘴。
他能活着回來,就已經是一件高興的事了!
顧聿知猛地擡起頭,頭胡亂擺着,也不知道朝着哪個方向看:“徐嬤嬤,還有誰在?秦院判嗎?謝長史和霍先生呢,他們還好嗎?還有那些護城軍?”
秦院判連忙上前兩步,半跪在顧聿知的面前,手輕輕碰了下他的胳膊,讓他知道自己的方向:“是,臣在。謝長史和霍先生還在昏迷當中,其餘護城軍……”
他停頓了好一會兒:“全部犧牲。”
這些護城軍基本都是從遷移到辛涼的百姓中挑選出來的,之前一直是由齊承朗或者章原愷帶着訓練的,正兒八經按照軍隊的訓練,還是霍家軍進入了辛涼之後。
他們並非從小習武,水平自然不高,但誰也沒想到,他們這些人在面對殺手時沒有一個人繳械投降,全都奮力擊殺到了最後。
收拾戰場的人回來彙報說,辛涼城的護衛軍,以二十對一百的巨大差距,還擊殺了七八十人。
秦院判看了眼顧聿知,自然也知道小殿下用弓箭和匕首殺了人的事情。
他手掌心的傷,就是拉弓弦繃的太緊造成的
顧聿知輕輕啊了聲,雙手很想用力握着,但此刻只能疊放在一起,讓他有一種找不到發力點的感覺,很是難受,好一會兒才紅着眼睛道:“那和他們的家人說了嘛?有發放撫卹金嗎?”
陳典儀適時往前走了兩步,學着秦院判的樣子半跪着,觸碰着顧聿知另外一邊,低聲道:“殿下,臣,陳榮。撫卹金都已發放了,家屬都安慰好了,他們都理解,並且認爲這些護城軍保護了殿下,是一件讓家族驕傲的事情。”
顧聿知哦了聲,就這麼坐着沒再說話了。
房間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