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信。”方娘子啞着聲音道:“若非小娘子,我就再也見不到夫君了。”
周同不想拂了妻子的意,半信半疑道:“內子這哮病,真的還能治?”
他問話的時候,眼睛卻一直看着站在一旁的文溥。
文溥心知他是被高良的話誤導了,以爲自己是這位小娘子的師傅,可光憑人家剛纔鍼灸用的法門,義無反顧救人的膽魄,就遠不是自己能及得上的。
更不要說,還有那一篇震聾發聵,炙得他心底火熱無比的大醫精誠之言。
如撥雲見霧般,將他這些年在迷茫之中仍在堅持的一切,清晰地剖白出來,且說得更深更透。
懸壺濟世寫春秋,矢志岐黃澤蒼生。微言大義,論跡亦論心。
這是創道者之言,築就了從今而後的無數醫者奔赴的大道。無論前途如何艱險,他們都不會瞻前顧後,自慮吉凶,護惜身命。
文溥的眼神漸漸清明。他哪有什麼資格爲她之師?只怕便是想要拜入門牆,也夠不着。
他苦笑一聲,正要開口澄清,那位小娘子卻對他眨了眨眼,然後嫣然一笑,對周同道:
“家師自創了鍼灸湯方並用之法,可根治哮症。二管家無須擔心男女大防,小女已得了家師真傳,完全可以爲方娘子施針。”
周同最後一絲擔憂也被打消了。他也認得文溥,先前霽安堂的柳老郎中在世之時,是周家老家主最信任的郎中,每次登門都會帶着文溥。
可惜後來柳老郎中沒了,霽安堂倒了,文郎中又遭了事兒,從此在官宦之家中消聲匿跡。
也許就是因爲這樣,他才藉着這個時機沉澱下去,精進了醫術,還教出了一個女弟子。
他點了頭,不再理會仍想出言挽留的高良,抱着妻子跟上了洛千淮。
洛千淮沒走出多遠便住了腳,回頭望向仍呆立場中,有些昏昏然的文溥,俏聲道:
“師傅,您還待在那兒做什麼?高郎中今兒個必是沒心情留您敘舊的。”
她朝着星九使了個眼色,後者便會意走了過去,附耳對文溥道:“先生且先隨我們去,大娘子自有主張。”
一行人剛要離開,街上便來了一隊差吏。方纔跑去報官的夥計就陪在一旁,指着洛千淮與星九道:“就是她們兩個!來我們回春堂鬧事,還打傷了坐堂的高郎中!”
爲首的差吏頭目雙眼如鷹隼一般,直落在洛千淮面上,既無禮又肆意,讓她十分不適。
論起會看人下菜碟兒,這些差吏若說是第二,那就沒有誰敢稱第一。
洛千淮與星九的衣飾容貌都非俗品,在未查知根底的情況下,他們也不想輕易得罪。
“到底怎麼回事?”那頭目大喝一聲,端的是威風凜凜,若洛千淮就是個普通的小娘子,怕是會嚇得跌坐下去。
只是她雖然不怕,但因着前面去錄驗行傳的不良經歷,對這個時代的公門人員,也確實喜歡不起來。
好在今日這個場合,也並不需要她去應對。
<divclass="contentadv">周同大步上前,站在差吏頭目身前低聲說了幾句。一旁的隨行護院知機地奉上了一個沉甸甸的錢袋,那人拿在手中掂了幾下,便露出了了然的笑容。
“既是誤會,那陸某便給二管事這個面子,先行回去了。”
“多謝陸差爺。改日便由在下做東,請諸位喝個痛快!”
那位陸差爺帶人離開之前,目光又向洛千淮面上掃了一圈兒,但當她擡頭看時,對方卻已經走得遠了。
東市的主街相當寬闊,足能容得下兩輛馬車並駕齊驅。距離回春堂二十餘米的地方,正靜靜地停着一輛黑漆馬車。拉車的兩匹馬同樣是黑色的,只是在眉心中間,各有一道白色的星形印記。
馬車上沒有任何印記,但車蓋右前方掛着的那盞象牙爲骨的素紗燈籠,以及繞着車身按刀肅立的侍衛們,都在不動聲色地提示着衆人,車主的身份不同尋常。
車窗上的帷簾放了下去。霍瑜想着方纔看到的那個明眸皓齒的小娘子,脣角便噙上了一絲笑意:“走吧。”車子駛出東市,直奔邑廷而去。
邑廷位於長陵邑的正北方,階上安放着一對石獅,一頭閉目養神,另一頭卻雙目圓睜,俯瞰着下方穿着全套官服,正在翹首以盼的官員們。
有差吏自遠處跑過來,氣喘吁吁地指着後面:“來了,來了!”
衆官員紛紛整理過冠帶衣服,按照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