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目對視良久,卻是墨公子先行垂了眸。
在這明德殿之中,他只是個混跡市井之中,身虛體弱,文不成武不就的廢人。
虞珩起身走下了陛階,停在墨公子身前,居高臨下地打量着他,卻並沒有叫起。
“可怨過朕?”
“託陛下的洪福,留下罪人一條性命。”墨公子再拜叩首,神態誠懇之至:“罪人銘感五內,每日都會誠心禱祝,唯願陛下吉祥康泰,長樂未央。”
這種話虞珩聽得多了,並沒有什麼感觸。打動他的卻是墨公子的容貌。
“你長得很像你祖父。”他嘆氣道:“當年.”
墨公子靜靜地等了好一會兒,也沒聽見虞珩後面的話。
再開口的時候,卻已經換了話題。
“眼下過得可還好?”
“回陛下,罪人衣食無憂,不勞陛下費心。”
“只是衣食無憂嗎?”虞珩回到了陛階之上,坐到御幾之前:“解憂公子交遊廣闊仗義疏財,便是朕在這長樂宮中都有所耳聞——虞楚,你既知自己乃是罪人之身,卻又招搖過市結交匪類,真是好大的膽子!”
聖人忽然動怒,殿中所有人都跪倒了。
墨公子伏下身去,重重叩首:“陛下息怒。那都是罪人年少無知時被強安的名號,很多事都是坊間傳聞,不真不實。隨着年歲漸長,罪人已知不妥,以後必會謹言慎行,安守本份,還望陛下勿罪。”
不知爲何,這一次虞珩的氣來的快,去的也快。
“起來吧。”他說道:“今兒個朕是臨時起意,想見見你。”
“永安之事,你牽連其中,雖然看似巧合,但也有你平時立身不謹之過。”
墨公子身子挺得筆直,頭卻微微地低垂着,面上一派溫潤之色,聽得十分恭謹。
這個表情,與很多年前的那張臉莫名地重合了。
虞珩心中莫名地刺痛了一下。
“記得自己方纔說過的話。朕只給你這一次機會。”
墨公子仍由原路出宮。今日無風無雪,天藍如洗。他面上掛着淡淡的笑意,只是半點都未達眼底。
剛剛行至太極殿前,迎面就來了一隊人。
數十名宮女內宦,加上禁軍護衛,簇擁着一架步輦而來,上面坐着一名脣紅齒白,身穿玄紅色袍服的少年。
墨公子在小宦的提點下,避至道旁。
他身姿挺拔,如芝蘭玉樹,便是刻意垂了頭,那少年仍然一眼便看見了他。
“停下。”他聲音清亮:“你是何人?”
“罪人虞楚,見過八殿下。”
“你也姓虞?”虞炟有些訝異:“你是宗室之人,我爲何從未見過你?”
“回八殿下。”虞楚說道:“罪人得以苟活於世,已是仰賴天恩浩蕩,並不敢以待罪之身,污了您的耳目。”
今日陛下召見前戾太子遺孫虞楚之事,算不得什麼祕密,宮內不少人都得到了消息。
當下便有內宦湊近虞炟,細細地分說了幾句。
“原來是你。”虞炟點了點頭,眼中的神色由好奇變爲淡漠。
他雖然年幼,但因早慧且又得了虞珩親自教導,心智有別於同齡兒童,已經隱隱明白當年戾太子一黨的倒臺,對於自己來說意味着什麼。
當然,這並不代表,有些藉着前事來邀功的人,他會欣然接納,全不計較。
<divclass="contentadv">“虞楚。你見到本殿下,爲何不拜?”
他這般說過,隨行的內宦立時尖聲道:“跪~~”
墨公子屈膝跪了下去:“罪人無禮,請八殿下恕罪。”
虞炟沒有再說話。隨着內宦的“起行~”之聲,隊伍開始繼續行進。
墨公子望向步輦上的背影,眸色漸漸沉了下去。
衛蒼架着一輛破舊的馬車等在宮門之外。
見到墨公子平安出來,心下一寬:“公子,一切可還順利?”
“都在意料之中。”雖然如此,他的心情並沒有想像中那般好。
馬車駛入曜星樓後面的一處小院,賀清正等在那兒。
“公子。”他急步上前:“前次您吩咐了,洛大娘子那邊有任何消息,都要第一時間通知您。”
“出了什麼事?”
“洛大娘子今晨被捕下獄了。”
墨公子穩健的腳步猛地一頓:“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