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娘沒有露面,派了兩個夥計送了些菜餚點心,說是給洛千淮壓驚,順便下了張帖子,請她晚上去一趟明月樓。
這一個兩個的都邀她出去,洛千淮有點奇怪,還是燕殊幫她解了惑。
原來今日是冬至。冬至大如年,是一年陰陽交替的重要時點,所以也是四時八節中之一,普通人家都會灑掃祭冬喫頓餃子,有錢人歡慶宴飲更是極爲正常。
所以今夜的明月樓,必然熱鬧非凡。洛千淮還指望着霍瑜能幫自家阿舅洗冤,自是不會拒絕這種邀約。至於朱娘爲她備的包房,洛千淮也不準備浪費。
聽說晚上可以去明月樓喫席賞歌舞,燕殊和燕檸都高興極了。便是燕殊平素裝得再老成,也到底是個十歲的孩子,根本壓抑不住歡喜。
洛千淮卻在頭疼白銘送來的衣物服飾。那衣服一看就不便宜,上身的對襟夾襖由極貴重的流光錦所制,銀底掐金絲織的遍地梅花紋,下面一條玫瑰色挑金線長裙,在日光下燦然生輝。
想來穿着這身走出去,必能成爲衆人矚目的焦點。
除此之外,還有一整套金鑲玉的頭面首飾,其中一枝玫瑰晶並蒂海棠蝶翅步搖,製作的尤爲精美,連洛千淮都忍不住拿起來把玩了好一會兒。
申末時分,洛千淮換上了一套男裝,正要出門,星九就回來了。
她面色蒼白,額角還滲着汗,也不知道受了什麼責罰。
洛千淮連忙將她扶到屋裏,星九卻死活不肯讓她查驗傷處,又硬撐着在她面前跪了下去:“大娘子平安無事,真是太好了。不然星九就是百死,也難辭其咎。”
這姑娘愚忠的三觀已經鑄成,大概是沒的改了。
洛千淮犟不過她,只好留下了一瓶上好的金創藥,然後帶着燕殊他們出了門。
霍瑜的身份放在那裏,他肯賞光來明月樓,朱娘自然不敢怠慢,給他留的是二樓正中間的雅閣,臨窗而望,恰好能將天井下面整個舞臺都盡收眼底。
但是她沒想到,新任長陵令上任後第一次來明月樓宴客,來的客人竟然會是洛大娘子。
她親自將洛千淮送到雅閣,臨走前給她遞了個眼色,示意她雅閣內外都是自己人,有事儘管招呼。
洛千淮倒不覺得,這位霍大人會在大庭廣衆之下,對她做點什麼。
他看起來就是個極自負的人,想必不會做出什麼有辱身份的事。
“你沒穿我讓人送去的衣物。”霍瑜上下打量了她一回,目光微冷。
“小女也是爲了大人的清譽着想罷了。”洛千淮早就準備好了說辭。
“是爲了本官,還是爲了洛大娘子你自己呢?”霍瑜失笑,端起了酒杯。一旁的俏麗女使立時便執起玉壺,爲他與洛千淮各自滿滿地斟上了酒。
洛千淮舉杯:“人都說難得糊塗。霍大人又何必事事都要求個答案。小女便以這杯酒,謝大人的既往不咎如何?”
她盈盈一笑,以手掩袖將那杯酒一飲而盡,亮出了空空的杯底。
“既往不咎麼?”霍瑜看着她亮如星子的眸,面上亦帶了笑意:“本官並不在意過往,只想要一句來日方長。”
<divclass="contentadv">如願地看見洛千淮面色變了,霍瑜笑着仰面飲盡杯中酒。
“這就是你們明月樓最好的酒?”他斂了笑意。
“此酒名爲千疊翠。”女使輕聲解釋道:“在數日之前,確是樓裏最好的酒。”
霍瑜的手攥着小巧的青玉杯,冷聲道:“明月樓制的新酒,風頭之盛一時無兩。本官今日既然來了,自是要嚐嚐由大農令親自點評的不羨仙了。”
“大人容稟。”女使迎着他外露的威壓,露了些許怯色,強行撐着說道:“那不羨仙雖好,卻是釀製不易,前些時日出的十餘壺,不過一晚就售罄了,今日好不容易又製出了十壺,卻是,卻是”
“卻是什麼?”霍瑜緩緩地說道:“這十壺酒本官都要了。你若做不了主,便去尋能做得了主的人。”
女使立時便下去了,洛千淮擡眼打量霍瑜,卻見他面色如常,並未因方纔之事,而生出什麼波瀾。
他家世顯貴,言談舉止之間,一股上位者的氣勢便不自覺地逸散出來,似乎並未將買斷這十壺新酒,當成一件大不了的事。
洛千淮卻並不淡定。因爲她已猜了出來,今夜這十壺新酒,朱娘必是要用她傳授的法子拍賣出去的。這拍賣所得的錢越多,她的分成也就越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