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役的辦事效率極高,不一會兒就找來了六名女子,其中兩名月份尚淺,另外四名並無身孕。
爲了不落人口實,洛千淮自願蒙了雙眼,逐一爲她們把過了脈,輕鬆地將那兩個孕婦挑了出來,還精確地斷了月份。
連二郎君的眉頭卻鎖得更深:“洛娘子,我本以爲你是無意爲惡,現在看來卻是故意爲之。說吧,你與我連家有何仇怨,抑或是何人指使你斷我子嗣?”
洛千淮簡直爲他的腦回路驚呆了。
“世人行事皆有所求。小女與柔娘素昧平生,爲什麼要做這種自傷陰騭,且又立時便會被揭穿之事?連二郎君已是牙門將,怎能不知得利者纔有嫌疑的道理?”
眼見那連二郎君陷入沉思,洛千淮繼續說道:
“此事的幕後黑手雖未現身,但左右不過是內宅陰私之事,婦人嫉妒之心。昨日這三人誘我入彀,必是深知內情,只要分開訊問,必能得知內情。”
“對了,不知道她們三人的身契,是在柔娘手中,還是別處?”
聽到最後這一句話,連二郎君的身子猛地一震,凌厲的目光落到了女使跟管家娘子身上。後者還好,勉強頂住了壓力,那兩個女使心理素質卻要差得多,瑟縮着迴避了他的目光。
連二郎君心知有異,但在查清事實之前,也不可能就此放過洛千淮。只是他想要先行回去訊問三人的想法,卻被邢霆攔住了。
“此案本官既已受理,那麼一應審查之事,並不須連小將軍費心。”
因案情未明,他令人將那三名女子與洛千淮一併收押,待有了進展擇日再審。
洛千淮被邢霆親自引着,帶到了地牢深處一間獨立的監室裏。
這間監室四周並無木柵,四周牆壁刷着白粉,內中設了榻與案几,配了乾淨的被褥,很像是個尋常的房間。
邢霆摒退了其他人,對洛千淮露出了堪稱和藹的笑容,說的話也出乎她的意料:“我知道洛大娘子是清白的。只是事發突然,不得已只能委屈大娘子幾日。你且放心,我必會將此事查得水落石出,不教你與霽安堂蒙冤受屈。”
洛千淮訝異地看着他那張正氣凜然的臉,不知爲何總覺得其中含了些莫名的諂媚。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前有霍瑜這個反而典型,洛千淮很難相信眼前之人別無所圖。
“邢大人。”她試探着開了口:“大人與小女無親無故,卻願意如此信任小女與霽安堂,小女感激之餘,亦覺惶恐,不知需如何報答大人深恩纔好?”
“洛大娘子這是說的哪裏話?”邢霆的聲音瞬間高了一線,其中莫名地含了一絲被曲解的委屈。只是這點委屈不過轉瞬即逝,快得似乎從未出現過,再開口時已是換上了沉穩疏離的官腔,讓洛千淮以爲是自己多心了。
“本官身爲長陵邑的父母官,明察秋毫爲民伸冤乃是本職,斷無索取回報之意,還請洛大娘子莫要多想,只管安心在等着便好。”
他說完這些,便振袖轉身,向監室外而去。將將要出門時卻又住了腳:“洛大娘子並非定了罪的犯人,若有什麼需要儘可直說,只要合情合理,本官都會滿足。”
原來是自己誤會邢大人了,他大概就是個大豫版的包青天吧,還額外多了些人情味兒。
洛千淮心中生了歉意,但也不會平白虛度這幾日時光:“多謝大人。煩請大人託人知會我的使女星璇,讓她將小女未完的書稿帶到此處。”
邢霆的效率極高,不過一個多時辰,星九就扛着大包小卷進了監室,看見洛千淮,眼淚就止不住落了下來。
洛千淮好不容易將她安撫住了,這纔跟她互通了內外消息。
星九第一時間將她被關押的消息傳到了墨公子處,得到的指示就是無需擔心,靜觀其變。
“公子應是猜到了邢大人會秉公執法,所以才這般回話,並不是對大娘子的事不上心。”星九試圖解釋道。
洛千淮本就沒有寄希望於墨公子。以後霽安堂要想長久經營,經歷的事件肯定不能少,總不好次次都勞煩墨公子出面——他也不是自己的什麼人,若是心理上生出了依賴,很容易就會變得脆弱,漸至不堪一擊。
她自己便是青松翠柏,一任風雨摧折始終勁直挺拔,並不想爲任何人折腰攀附。
“我明白的。本來這些事,也不該勞煩墨公子。”她的語氣淡淡的,聽不出喜怒。
星九沒來由地覺得有些不妥,但又不知道要如何替自家主上辯駁,只得把準備好的東西都拿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