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後半夜下了一場小雨,此刻雁息城的地面到處都是溼漉漉的,有些地方還有水窪,空中瀰漫着一種溼潤的氣息。
華屋窗前,吳樂伶正倚欄而坐,眼睛注視着屋檐上的瓦片,一滴水珠正在上面凝結,越來越重,最後無法回頭的落向地面,四濺開去。
吳樂伶收回了目光,站起身子,捋了捋繁複而精密的白色長裙,走向昏暗的屋子的深處,最後停在了遮着紅色薄紗的朱漆大牀前。
金明燁正躺在其中雙目無神的盯着頭頂的簾帳,他的燒傷已經結疤,可是一條腿失去了半截,一隻手沒了手指,渾身都留下了難看的疤痕,他無法動彈,扭頭都費力。
“怎麼,今天這麼早就有空來看我的笑話?”他的聲音沙啞而低沉,不靠近些根本無法聽見。
“照顧大王是臣妾的職責,當然要早一些起來伺候大王。”吳樂伶微微笑着掀起了薄紗。
“不,別!不要拉開!”金明燁急迫的嘶吼。
“醫者說了大王應該要多曬些陽光。”吳樂伶將手上的紗簾系在了牀頭,又不管不顧的繼續掀起了另一頭的紗簾。
“不,求求你,樂伶不要把簾子拉開。”金明燁低聲哀求着。
“可是我已經拉開了。”吳樂伶淡淡的笑着,將紗簾繫好。
微弱的光照到了金明燁的身上。
“啊!!啊!!!不要!!不!樂伶,快把簾子放下,我求求你了。”金明燁聲若瘋癲,痛苦的哀嚎着,此刻他的身體上彷彿有千萬只蟻蟲在撕咬一樣,奇癢難耐,而他卻只能一動不動的承受。
吳樂伶拉來一把椅子坐在金明燁的身前,靜靜的看着他的痛苦哀嚎。
哀求無果,金明燁又轉爲怒罵。
“吳樂伶你個賤人!不得好死!”
“我要殺了你!”
吳樂伶依然無動於衷,就像是在看戲子表演一般。
“啊!!樂伶求求你放過我,我錯了,我不該那樣對你,給我個痛快吧。”
“賤人!!!殺了我,不然我一定會殺了你的……我向你道歉,樂伶,你殺了我,我把王位給你,以後整個晟土都是你說了算……”
金明燁徹底的神昏智癲了。
“哈哈哈,你們吳家都死光光了,你也要死,你們都要死……我錯了……”
良久過後,見金明燁已經到了極限,吳樂伶起身慢慢放下了簾子,坐在牀沿,喃喃道:“你是該死的,不過死對你這種人來說反而倒是種解脫,我不會讓你如願的。”
金明燁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氣,已經說不出話。
吳樂伶等了半晌後繼續道:“齊軍已經打到了雁息城下。”
金明燁還是不說話,他的心裏此刻竟隱隱希望齊軍早日攻破雁息城,那樣他就可以早點結束這痛苦。
吳樂伶一眼看穿了他的想法,嗤笑着道:“你是不是在希望齊蒼攻破城池,然後把我們全部殺了?你放心不會有這一天的,我會守住雁息城。”
“呵呵。”金明燁發出一聲冷笑,齊蒼的強大他已經目睹了太多次了。
“怎麼?你不相信?”吳樂伶揚起嘴角,淡淡道:“不妨告訴你,我已經發布勤王詔了,以你的名義。”
“吳樂伶,你不得好死!我早該殺了你的!我早該殺了你的!”金明燁胸膛猛烈的起伏着,可是牽一髮而動全身的疼痛讓他又不得不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原來你也有在乎的,我一直以爲除了你自己,你什麼都不在乎呢?”
“把它撤回來,以後你要我做什麼都可以。”
“太晚了,召令現在應該已經到了南方各郡,相信過不了多久就會傳到其他公族那裏吧。”
“吳樂伶,你就是一個瘋子!”金明燁恨聲道。
“我是瘋子?”吳樂伶冷笑。“可比起你來還是差遠了。”
“哈哈哈哈!完了,一切都完了。”
金明燁突然大笑起來,眼角兀自流出兩行清淚。
“我曾自命不凡,沒想到頭來只是一個跳樑小醜。”
“宮闈之禍始於我,天下之亂始於我,我是金氏的罪人!晟土的罪人!!”
“原來你也有認命的一天。”吳樂伶不屑的道,見到金明燁如此自怨自艾,她也失了繼續折磨他的興趣,起身向外而去。
金明燁在牀上默默流淌着眼淚,往事一幕幕的浮現腦海,現在他只剩下了滿腔懊悔。
……
雁息城外,齊蒼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