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溼漉漉的老鼠揚着鼻子在一片水草地上努力的嗅着,而後匆忙的向着一個河灣跑去。
很快,一陣嘰嘰嘰的嘈雜聲響起。
夕陽餘暉下的河灣水波平靜,數不盡的老鼠正在貪婪的啃食着河面上漂浮的食物。
那是一具具已經泡的糜爛不堪的屍體。
這裏不只有老鼠,河中的魚和一些不知名的野獸也在享受這場盛宴。
老鼠們在大快朵頤,這邊啃一口,那邊啃一口,一具屍體吃了一半,又跑到下一具屍體之上,瘋咬狂啃,在它們的肆掠下,河灣裏的屍體很難找到一具齊全的,除了那具飄在河中心的女屍。
每每有老鼠靠近想要蠶食,最後總是莫名的跑開了。
陽光下,女屍的面頰顯得紅潤,不似死人,但是她身上那件發綠的長裙似乎在說她在水裏已經待了很久。
天色在慢慢變暗,喫飽了的老鼠,依然停留在河灣不肯離去,直到一聲聲惶恐至極的驚叫響起。
金明洙在滿河浮屍中醒來,瘋狂的掙扎着想要逃離,可不會水的她只能往下沉,她一次次浮起,抓住了一具又一具屍體,可都驚恐的放開了,最後在意識即將模糊時,她終於趴在了一具鼓脹的屍體上面。
深深的吸了幾口氣,金明洙的意識逐漸清明瞭一點,她看清了自己手上按着的事物,一具沒有頭顱,四肢殘缺的慘白色屍體,然而此刻她卻不敢放手了。
“嘔……”
她乾嘔了一陣,只吐出了些水來。想要另尋他物支撐,可目之所及皆是浮屍,於是她又吐了起來。
太陽已經落上山,天色變暗的速度陡然加快,金明洙恐懼而不知所措的呆在原地,不敢動彈一下。冰冷的河水和內心的害怕讓她的身體控制不住的在發抖,臉上更是早已掛滿了無助的淚水。
河灣裏的屍體要麼皮不附骨,要麼鼓脹如球,略顯粘稠的水裏全是爛肉白骨,昏暗的光線一照下來,宛如黃泉湯池。
在原地呆愣了不知多久,金明洙終於用她顫抖的手推動浮屍向着岸邊而去。
她想要活下去,而這一次只能靠她自己。
爬上水草地,金明洙又開始嘔吐,猛烈的程度似是要把臟器都吐出來一般,她在原地緩了好久纔有了些許繼續向前的力氣。
水草地上也有許多屍體,他們大多被老鼠啃的只有一個血紅的骨架,但是也有幸運的,還留下了半張臉,或者一顆眼珠,一副牙齒,半邊身體的。
看着他們,金明洙心中的恐懼被無限放大,她想要跑,可才邁了一步,身體就摔進了屍堆之中。
當她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月上中天,她的眼前剛好有一隻老鼠在啃人頭。
一聲因恐懼而扭曲的尖叫響徹雲霄,驚走了無數夜裏來此處覓食的野獸。
金明洙面色已然魔愣,慌不擇路的向遠方跑去。
她跑了很久很久,可無論跑多遠,周圍依然有屍體存在。
當天邊快要放明的時候,金明洙再也支撐不住倒地昏迷了過去。
豔陽高照,水草地上來了一老一小,揹着鋤頭的人。
“爺爺,你快看,這個人好像還活着。”水草地上,響起了一個稚嫩的女童聲。
“奇了怪了,這浮屍河竟然還有活人。”一個醇厚的老人聲音跟着響起。
“爺爺,我們把她揹回家,請老郎中看看吧。”女童又道。
“如果救了她,家裏多了張喫飯的嘴,妞妞可就喫不飽了,妞妞,我們走吧。”老人嘆息的拉起女童的手,想要把她帶走。
“爺爺我們救救她吧。”女童回頭看着地上躺着的人,央求道。
“如今世道太難了,爺爺實在沒有辦法啊。”
“可是爺爺……”小女童聲音漸漸小了下去,忽的掙脫了老人的手,又跑回了金明洙的身邊,從身前的小包袱裏取出了一個白淨的饅頭放下。
金明洙睜開眼睛的時候正好看見一個飛快離去的小小背影。她想要開口卻只發出了一陣低啞聲音,她摸着自己的咽喉,依稀可以感覺到一道疤痕。她又試着說了兩個字,聲音低啞而沉,還有種明顯撕裂感,就像是有什麼東西卡在了她的喉嚨裏。
在地上躺了一會,金明洙搖搖晃晃的站起身,這時她發現了身邊的饅頭。她撿了起來,但是並沒有喫,一夜過去,她的腹中絲毫沒有飢餓感。
收好饅頭,她向着與小女童相反的方向而去。
時間眨眼到黃昏,金明洙渾渾噩噩的走了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