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裏被趙支書搞得雲霧繚繞的，旱菸的煙味可比普通香菸的味道大，陸晚禾進屋差點沒被嗆出來。

村裏的幾個幹部正圍在一起商量事兒，趙支書剛從公社開完會，把最新的精神給大家傳達了一下。

楊大隊長低語：“那農民不就是種地嗎？祖祖輩輩都是這麼過來的，讓我們發展其他產業我們也得有人有經驗有錢纔行啊，我看亮河村的老王就是瞎搞。”

趙愛國思量了許久，他是最愛這片土地的，爲此這次洪水他也最痛心，忙活了這麼久到頭都是一場空，這麼下去真的不行。

“我看這倒是個方向，那公社領導不也說了嗎？可以給我們優惠貸款。”

另一個小隊長急着道：“貸款，那可是貸款啊，整個村子都背了債可不是小事。”

趙支書只是抽着煙，老王在會上表態要建鞋廠他完全沒想到，他們兩人打了一輩子了，對手突然出其不意走向一個自己完全沒涉及過的領域，趙支書有種被瞬間打敗的感覺。

難道他真的老了？別人已經邁上一個臺階，他還在下面觀望。

他看着這時進來的陸晚禾，煙霧中的她神采奕奕，像是蓄滿了力量。

“什麼事？”

“我聽村裏人說亮河村要建鞋廠了？”

趙支書放下煙桿：“那又怎麼了？”

“亮河村在我們的上游，他的鞋廠要是建在河邊上，那我們下游的水就會受影響。以前我們縣就發生過這種情況，我不想喝被污染的水，所以……”

要是擱以前，趙支書早就打斷她，什麼時候輪到小輩來指點他？而且還是個女娃？讓人知道不笑掉大牙？

可此時他卻沒有，因爲這正合他意。公社會議上老王一臉得意，趙支書一點反駁的餘地都沒有，他不能接受自己別人落後這麼多，可卻也沒有理由說什麼。

現在好了，不想被污染就是一個很好的理由，老王建廠即使自己阻止不了也要給他找一些麻煩。

趙支書哼了一聲：“知道了，你去吧。”

趙愛國突然出聲：“哎——你等等，陸知青，你們縣裏有沒有什麼產業是適合柳樹村做的？”

所有人都看向他，可大家隨即也覺得合理，他們再有經驗也都是些泥腿子的經驗，“經商”他們不行。

這個陸晚禾小小年紀就做着畫畫的營生，上次居然還能提出防洪的建議，沒準還真有些好主意。

陸晚禾被問住，她只是不想上游污染水源，還真沒琢磨過柳樹村的事。

“嗯，趙隊長，等我回去好好想想。”

陸晚禾一走，趙支書就呵斥：“她一個小姑娘懂些什麼？”

趙愛國不滿，但這是他爸，怎麼也不能當着外人讓他丟了面子。

陸晚禾回去的路上遇到了沈程，自從她搬出了知青院兒，跟沈程就完全沒有交集，都快忘了這號人物，她點了一下頭就繼續走。

“喂。”沈程在身後小聲叫住她。

陸晚禾疑惑地回頭：“你在叫我嗎？”

沈程點點頭，臉上露出了一絲難堪的神色。

陸晚禾隨即想到了什麼，知青的口糧都不多了，有些人是自己去公社上買的，這時候沒錢的就遭了殃。

以沈程的情況來看，他身上應該沒什麼錢。

這種人，你日後想拿一個億都不可能跟他搭上線，如今拿些糧食就能換來個“救命之恩”，陸晚禾求之不得啊。

可她卻不明說，“到飯點了，去我家喫飯吧。”

沈程的臉色更加難看，一聲不吭地跟在身後。

小麥已做好飯菜，看又多了個人，又瞧了眼陸晚禾的表情，她就識相地轉身去加菜。

陸晚禾盛好飯，把筷子遞到沈程的手上。

小麥晚上做的茄子，茄子最喫油，她做菜時就比平時多放了些油進去，然後拿自己做的大醬做調味料，起鍋的時候撒上大蔥和大蒜悶一下，一盤味道純正的醬茄子就出鍋了。

沈程像是在下什麼決心，他最後深吸一口氣，接過筷子就開始喫。

再好的教養也禁不住餓，他已顧不上形象，再說這裏誰知道他是什麼人，有着什麼樣的過去？

短短一會兒，兩碗米飯和大半盤菜就都被沈程喫光。

小麥端着一盤西紅柿炒蛋出來時，沈程才找回一點理智，他尷尬地放下了筷子。

陸晚禾假裝不經意地把菜往他面前推，然後轉頭叫小麥：“辛苦了，快來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