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池緊張盯著沈棠。
生怕自家主公幹出啥失態的事兒。回頭她酒醒了,鐵定會給自己記上一筆。
但——
顧池盯了半晌,後者不動如山。
習慣主公嘈雜的心聲,這會兒卻安靜得讓他不適應。再回想宴席上那驚天動地的心聲,他捏不準主公醉後還記不記得此事。
斟酌著出言寬慰:“主公可還心疼?”
沈棠終於給了反應,她挺直的上身不動,隻是微微側首,用餘光詢問。
顧池道:“……就是那個荀含章……”
沈棠漠聲反問:“為何要心疼他?”
顧池:“……不是心疼荀含章,是心疼被他花掉的金子。可如今天下混亂,西北局勢動蕩,我等借著此戰能休養生息個兩三年。但既然置身這萬丈紅塵,做不到置身事外。或早或遲,總會被卷入戰爭泥淖。荀含章的能力不能埋沒,這意味著主公往後……”
沈棠淡聲道:“財運寥寥。”
顧池:“……”
自家主公淡定得讓他不適應。
前不久還鬼哭狼嚎呢。
沈棠表情似天邊那皎皎月輪般冰冷、平靜,仿佛在說一件跟自己毫無關係的事。
“金銀隻是俗物,能換的不過是三餐溫飽、錦衣富貴。沒有它,也餓不死。”
作為一郡之長,吃穿用住都有官署照料,她還能化物果腹,根本用不到銀錢。
財運有沒有,區別並不大。
顧池聞言瞠目了幾息。
拱手嬉笑道:“主公豁達,吾不如也。”
沈棠抿了抿唇,補充一句。
“反正也不是我難受。”
顧池:“……”
沈棠倏忽一改漠然清冷,雙眸微微多了點兒笑意,好似月華薄紗染上了點點朝暈:“反正酒醒後,另一個我會替我難受。”
顧池險些失語:“主公你……”
沈棠:“都是一個人,怕什?”
顧池:“……並未懼怕。”
沈棠不置可否,又想起甚,淺笑道:“吾少時確實有些頑劣,望潮多擔待。”
顧池:“……池有一問。”
沈棠道:“你問。”
顧池就直說了:“主公如今芳齡幾何?”
他是一眾僚屬中,知道沈棠秘密最多的人,也清楚這位主公跟公西族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不過,自家主公對此毫無印象。
眼前這位倒穩重,不知還記得多少?
沈棠微微搖頭:“不記得……”
見顧池神情不信,她主動解釋。
“……什都記不得了……但可以肯定,心智比少時的我成熟,應該比她大。”
顧池:“……”
恕他直言,他不覺得麵前這位主公比沒有醉酒的主公成熟到哪去。眼前這主公可是一言不合就要拔劍殺人的主。此前不還替褚曜出頭,揚言要削了褚傑狗頭?
表情少不等於心智成熟。
隻是,這些吐槽不好啟口。
他怕對方惱羞成怒給自己來一劍。
顧池:“昨日之日不可留。不記得就不記得,在吾等心中,主公永遠是主公,這便足夠了。隻是主公啊,你今日飲酒過度,理應早些回營帳休息,而不是在此吹夜風。若不慎受寒,褚無晦那邊追究起來,夠池喝一壺。”他不自覺用上曾經哄弟弟妹妹的口吻。
沈棠道:“不是吹夜風。”
顧池:“難道是醒酒?”
沈棠搖頭,單手拍開紅布酒封。
說道:“不是,是來祭奠個朋友。”
“祭奠誰?”
自家主公沉迷工作哪有時間擴展交友圈?顧池一時半會兒鎖定不了目標。
沈棠揭曉答案:“宴興寧。”
這個回答完全超出顧池預料:“宴興寧?宴安?此人何時成了主公友人?”
“誌同道合,如何不算友人?”
顧池對宴安也有些了解,此時亦不勝唏噓:“可惜了——外界誤會他良多。”
沈棠將酒水倒在地上:“這滾滾濁塵,有一二知他之人,足矣。我亦如此。”
顧池同意前半句,反對後半句。
知主公之人,世上怎隻有一二人呢?
以主公這……這難以言喻的體質,往後會有更多誌同道合的追隨者,必不會如宴安那般踽踽獨行。顧池在內心小聲反駁,便見主公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