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心中鬱氣散盡,她摒棄以前的規矩禮儀,追求隨性隨心,有意識剝離以往的生活習慣。隻是一下子放開天性太猛了,苗訥幾乎成了那一屆最頑皮的學生,讓夫子好一頓頭疼。夫子向院長求了“君子訥於言而敏於行”也是希望她可以約束一下性格。
隻可惜,苗訥辜負了夫子期待。
作為優秀學生中途肄業,當遊俠到處跑。
夫子以為她是受了情傷才無心學業,實際上苗訥是不敢繼續念下去。同窗最理想的去處就是入仕,畢業之後順從安排去各地任職,苗訥不行。光是審核背景這一關就過不去,她不想入仕,隻想深入民間去仗劍行俠。
隻盼殺盡天下不平事,除惡務盡!
替自己,替苗氏,贖罪一二。
沒有闖蕩江湖經驗,早年吃了不少苦頭。
現在混成老油條,一封母親病危家書不得不回來,外祖父前年病逝,她作為母親唯一骨血要成為能讓母親依靠的頂梁柱。想要成為頂梁柱,明麵上要有個穩定收入的營生。
此舉直接導致自己身份暴露。
欒信態度溫和得過分:【我看過你在學院的成績,相當不錯,為何中途肄業?】
苗訥對這個回答保持緘默。
欒信也不圖她回答。
【苗淑,也算是我學生。】
苗訥麵露一瞬詫異。
她隱約記得苗淑,後者是個驕傲到目中無人的人,性格執拗又容易偏激,即便是跟族中姐妹相處也習慣性用高傲姿態待人。苗訥想象不到欒信跟她居然有師徒之名。
【隻要你沒有惡意,暫且留在府上吧。】欒信沒有喊人殺了苗訥,也沒將她叉出去,還道,【我不是一個合格的老師,對她也沒盡到師長責任,白白承了虛名。時移世易,不曾想你會成為小女的啟蒙夫子,也是冥冥中的緣分。唉,也罷。這幾日我休沐,若你有文士之道方麵的疑惑,可以找我幫忙。】
【你怎知道……】
作為肄業生,苗訥在文士之道方麵的了解有限,也沒書院夫子幫自己解惑,隻能自己琢磨修煉。欒信若沒騙她,那真幫了大忙!
她的修煉在欒信糾正下少走了彎路。
征求苗訥意見後,欒信又將她舉薦給了沈棠。這也是苗訥首次近距離看到家族大仇人。雖是仇人,苗訥對她卻沒有恨意。在外漂泊的這些年,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苗氏做錯了什,哪怕苗氏行為擱在這個世道算常見。
但,常見的就一定是正確的?
苗訥覺得苗氏錯了,欠了太多血債。
這個念頭在見過沈棠之後更清晰。
彼時的沈棠已是一國之主,萬人之上的存在,衣著用度卻與國主身份不吻合,過於簡樸。苗訥甚至不能說服自己這是沈棠在作秀。這種形成習慣的節儉不是偽裝能做到的。
這一麵過後,沈棠沒有追究苗訥。
用她的話來說,苗氏的罪在當年就一筆勾銷了,一罪不二罰。苗訥在慎重考慮後也沒選擇入仕,辜負了欒信的好意,隻是與沈棠私下保持著單向聯係——高坐王位的人也不能看到民間每一個角落,她願為影子。
正如她當年發下的誓言。
除惡務盡!
因此,知道苗訥的人並不多。
“主上,苗希敏這算不算‘出淤泥而不染’?當真想不到她與苗淑會是同族。說起來,若當年的苗淑換個環境,或許人生會有不一樣的走向?”聽了沈棠的描述,白素感慨不已。苗淑當年讓她吃了虧,她對這個敵人印象深刻。
“命運一事,說不好。”
性格決定命運。
即使苗淑有苗訥的機會,也回不了頭。
沈棠與苗訥短暫接觸,一行四人稍作休整,這才往上南郡方向趕去。四人腳程不算慢,在進入上南郡範圍的時候減緩速度。
上南郡各處都有遭受兵災的痕跡,不知是庶民遭了難,還是被提前轉移,沈棠並未看到多少普通人身影:“先去治所看看。”
四人悄然入境,並未驚動旁人。
“這是……上南郡的治所?”
越靠近治所方向,腳下土地越焦黑,滿目所及皆是坑窪貧瘠的黃土,不見丁點兒綠意。沈棠腦中浮現上南郡去年呈遞的奏折,一顆心幾乎要沉底:“少玄,你確定咱們幾個沒有走錯?往前真的是上南郡的治所?”
白素肯定點頭:“不會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