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沈棠皺眉思索崔麋這話在陰陽怪氣啥的時候,崔麋終於將視線收了回來。沈棠注意到有不少士族少女也在看崔麋,這才想起現在不僅是崔熊的相親宴,還是崔麋的。
【作為主人家,躲在這偷懶可不行。】
沈棠想將崔麋打發走。
崔麋卻道:【一時偷懶,至多被人詬病不懂禮數,被父親教訓兩句,若不知輕重真去惹了債,那就缺德了。昨兒跟兄長出去,遇上一名遊方道士,說我壽不足二十五。】
沈棠隨口道:【假的。】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若隻是一名遊方道士這說,我當然可以不信……】
【還有其他人?】
【家廟供養的僧人也這說。】
崔麋說的這些,沈棠無從考證真假:【我看侯赤身體康健,怎可能二十五就……】
這個歲數不算夭折,但也算短命。
即便要死,也有個死法吧?
【算命的可有透露侯赤因何而亡?】
沈棠對死亡並不避諱,崔麋本人對這事兒也沒抵觸,抬頭看著郎朗晴日,歎道:【各有死法,僧人說是天塌了正好砸中我,遊方道士說海沸江翻,我會葬身魚腹。】
小小少年半真半假地歎氣。
沈棠聽得嘴角一抽。
她並不認為崔麋在撒謊,但也不認為他說了實話。崔麋聲音傳入耳畔:【昨日之前是信的,天命既定,人力不可違抗,一旦違抗必有天譴降下。螻蟻之力,如何撼動參天巨樹?不過是得過且過,活一日算一日。不過,現在有些懷疑了……命,真的變了。】
沈棠聽得一頭霧水。
【變了?】
【恰如兄長命中注定被女人玩成傻子和被女人玩成傻子。】崔麋昨日跟崔熊談話的時候,看到的畫麵跟今日看到的畫麵不同了。
這種情況是這多年不曾有過的。
他思來想去,猜測是自己那句話的作用。
思及此,崔麋抬手看著掌心陷入沉思。
他當日跟母親交代,雖然沒有撒謊,但也沒說全——他確實能通過氣息看到一些零碎畫麵。被動,完全不可控製。這些畫麵不局限於已經發生的過去,還有模糊的未來。
彼時還年幼的他幾乎被嚇傻了。
他不僅能看到短命的自己,也能看到兄長跟他前後腳見閻王。除了他們兄弟,他碰見的所有人都活不過那場突如其來的天災——父親除外。他在天災之前就變成墳塋了。
在這些畫麵之中,始終不見母親蹤影。
她和離之後就不曾回來了。
不過,他也知道對方葬身何處。
他也曾付出代價,試圖改變。
天命,既定,不可違!
他跟兄長的死法也從被隕石砸死,改為被海浪卷走,葬身魚腹。他試圖插手身邊丫鬟仆從的命數,結果也大同小異。仆從避開病亡死局,卻在同一日回家探親死於凶殺;丫鬟免於被祖母發賣的結局,被他放了賣身契歸家,卻在同一日被她的兄嫂賣給牙子。
他一度為此感覺痛苦。
不想與人接觸,不想看到旁人。
甚至跑到外祖母清修的廟宇躲清閑。
外祖母整日禮佛修心,他幾度好奇想開口問她,那個相貌跟母親有些相似,給她墳頭送祭品的文士是誰。修行尚淺的他哪藏得住心話?他問了,外祖母望著佛像沉默。
她很輕易便接受他的特殊。
外祖母道:【順應天命吧。】
【可這樣的話,父親,兄長他們……】
【人來世上都有自己的因果。種什因,得什果,何必強求?與其執著虛無縹緲的未來,化為執念,倒不如珍重當下。】外祖母撚著佛珠,淡聲道,【血脈親情也好,愛侶知音也罷,所有因果隻在這一世。也許幾年,也許半生……總有盡頭。人心不可貪盡。】
貪婪必遭反噬。
【越想握住,越是失去。】
【麋兒怎能確定,你看到的未來是最差的而不是最好的?莫要弄巧成拙了……】
崔麋隻得放平心態。
隻是——
昨兒還看到兄長被女人玩成傻子,他忍不住提醒對方兩句,結果兄長那個腦子直接給想歪了。今兒再見,好家夥,命數變了!
而幹涉這一切的自己卻沒遭受反噬。
崔麋陷入沉思。
怪事兒還不止這一樁。
他還看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