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賓客耳尖得很,一個個微微提臀,身體小幅度前傾。
老先生壓抑激動將每一篇都仔細看過。
用心記下每一個細節,拓印收藏在丹府。
上市的名臣名士傳也是分版本的。
李良花手中的就是典藏版!
圖畫全部彩色,用的紙張是精品中的精品,據說能千年不腐不爛,畫軸底布也是用最好的綢緞。上麵的字不是印刷的,而是用金色墨水一筆一劃寫的,每一篇末尾落款都是那幾位大人物親印。老先生指腹虛撫過那一枚枚印記,上麵還有印記主人的濃烈氣息。接觸瞬間,一道道主人遺留的感悟在他腦海盤旋。
他吐出一口濁氣,喟然長歎。
“仰之彌高,鑽之彌堅。瞻之在前,忽焉在後……老夫算是知道是什感覺了。”
不覺淚流滿麵:“讓諸位見笑了。”
他滿足將典藏版還給了李良花。
一眾賓客仍沉浸在震撼之中。
這時候,老先生新收學生的父親——李良花三兒子,突然跳出來宣布一個大消息。
“還請大家夥兒見證。”
老先生撫著胡須道:“你說。”
熟料,三兒子竟是語出驚人。
孫輩這多人,就他的女兒被老先生選中當學生,由此可見,這個孩子也是最像她祖母的人。自個兒老母親一輩子不容易,守寡數十年又拉扯大他們兄弟三個,一輩子都在為老王家嘔心瀝血,而老母親娘家早就沒人了,也就是說她老李家這一支沒人了啊!
既然如此,不如讓妮兒改了李姓。
老先生沉吟思索。
李良花長子和次子臉色黑成了鍋底灰。
姓不姓的,不重要。
重要的是“最像李良花”的孫輩是他老三生的,日後老母親走了,家東西是不是要多給他了?老母親掙來的誥命、供奉祖屋的寶貝是不是也要給老三女兒?這怎行?
當即就要掀桌反對。
在場最德高望重的老先生也讚同!而李良花不懂這些彎彎繞繞,隻看到兒子孝順、兒媳貼心、孫輩爭氣,家日後也要出神仙。他們兄弟兩個再鬧就是讓老太太傷心了。
一時間,二人感覺比吃了屎還惡心。
李良花三子也怕夜長夢多,當即就敲定。
老先生先是收了徒弟,又當了一回徒弟改姓的觀禮人。既然姓氏都改了,幹脆名字也改個好聽的。什桃子李子的,聽著不像樣。
這天是李良花最開心的一天。
賓客來了一批送了一批,見過沒見過的大人物都見了一遍,直到星月交輝,家的客人才陸續散去。毫不誇張得說,李良花家門口的磚石都被踩得光瓦亮了。或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老太太今天的精神頭也格外旺盛。
回到主屋還睡不下。
心心心念念著那份名臣名士傳。
她讓小孫女給自己念一念。
“這是老王家以後的祖傳寶貝,怎能讓兒動?弄髒怎辦?上頭要怪罪的!”
李良花:“在我這兒,兒就是寶貝。”
三個兒子臉色各異。
李良花一直以為他們都還小,吃了兒的醋,道:“你們小的時候也都是娘的寶。”
最後,那卷賓客都求不到的寶貝出現在年幼兒手中。盡管她的手被清水來來回回洗了七八遍,幾個大人還是擔心寶貝被弄髒。
“祖母,兒不認識。”
李良花慈愛道:“那就挑著認識的念。”
認識的念,不認識的念半邊,半邊都不認識的就含糊跳過去。小小的人兒坐在祖母床榻旁,借著屋內不算明亮的燭火清脆朗讀。三個兒子,兩個在側舉燈,一個在旁打扇。
伴隨稚嫩童音以及微微燥熱的風,李良花逐漸有了困意,不多時就響起微微鼾聲。
舉燈的不敢放下,打扇的沒有停頓。
母子四人仿佛回到幾十年前的燥熱盛夏,三個孩子依偎在母親身邊,待在屋外乘涼解悶,溫柔的手替孩子驅散惱人蚊蟲。那時的童年故事,今日的郎朗書文,似乎重合。
許久許久——
兒口幹舌燥眼皮沉重。
“阿父,兒想跟祖母說兒想睡了。”
李良花三兒子自然答應,隻是待他低頭一看,驀地察覺出不對,手中的蒲扇鬆開。
床榻上的母親睡顏恬靜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