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夢浮起,所有浮在眼前的、窺見不得的記憶,皆如湍急的瀑布般喧囂。
在那些喧囂畫麵的盡頭,他看見身影模糊的自己,卑微弓腰,跪在逆光。
仿佛被人一腳踩進了塵埃之中,對著那個高大偉岸的身影說道:“父親,好痛,好痛啊……如果可以,來世……我可不可以不再再做您的兒子了……”
眼前被影化的高大男人抬起手臂,掌中握著一柄雷電縈繞的鋒冷長兵。
在那黑與影的變幻交替中,他無法看清男人的臉,卻能夠看到影暗中那雙赤紅的雙目,隱隱透出憤怒的血光。
他也無法看清自己的神色。
因為跪在塵埃泥屑的少年,長叩不起,跪下之後,便不曾抬首。
對於懸於頭頂的利刃,也熟視無睹。
“不要……”
有誰,自沉眠的一場大夢中,惶惶驚喊,聲音微渺,卻又撕心裂肺!
雷光縈繞的冷兵鋒刃,貫體而入,穿身裂心,骨肉分離!
在滾燙奔流的熾熱劇痛之中,百安渾身含血,如一腳踩空般,朝著更深的黑暗之中跌落下去。
疾風掠耳,仿佛永無止境墜著。
在冥冥黑暗之中,他忽然看到了一池湖畔,一尾青影。
百安欣喜極了,心含感激地將黑暗之中那方寸景物當成自己生命之中最後一點光,他朝著那道光奮力伸出手掌,想要握住。
那飄忽而久遠的聲色似是被急風吹得失音模糊,她說:“這一次,莫要再下山尋我,我要成親了。”
湖畔折射出來的光,越來越強烈,強烈得仿佛要將那道青色身影吞滅一般。
原來,是他錯把繭外那隻抬起刀鋒朝他屠來的手……當成了能夠救贖他的光。
抬起去握的手掌,複而又垂了下去……
就這樣吧,他太疲憊了,在煢煢無盡的回憶之中,他找不到一絲出路,連指尖都無力再去抬動一下。
隻想,就這一直沉浸淪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