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屍嘴角笑容一斂,黑色的手指摩挲著鼓皮,力道之大幾乎想要親手毀滅了此物,可她的眼神卻因此沉靜了下來,仿佛是在這冰冷的世界之中,終於看到一對好玩又有趣的人。
“小姑娘,這鼓中藏著太多黑暗醜陋的故事了,這是我第一次,攝魂控術之時,看到有人會一直重複一個名字,我所見到的,皆抵是在鼓音控製之下沉淪,隻知一味宣泄,哪還分得清身下所躺之人是喜是恨,可他卻是在最後時分改口了。”
方歌漁心髒忽然一緊,手中的沉靜多時的劍也微微顫動了一下。
女屍眉眼間的水跡已幹,本應該變得幾分清晰的眉目卻是開始透明稀薄,五官也逐漸模糊不清。
那張臉分不清是笑還是在哭,隻聽得她聲音繼續響起:“我想,當是他眼中之人是方歌漁,所喚小霜,不為其他,隻為讓這一場奪命的戰爭得以終止。”
一聲謂歎,三分感慨:“他隻是,不想傷害你罷了。”
若無那一聲小霜之言,如何能夠將兩人從死亡的深淵拉回。
方歌漁隻知,自己因‘入我之心,不為他人所藏見’而失了鎮定。
那時,她尚且清明,知曉自己應當做些什來阻止這場殺劫。
想來當時,陷入混亂與無助的他,也是盼著她能夠救他出不堪的狼狽困境。
可是她的一句‘讓我養你這隻屍魔一輩子’無疑是讓兩人距離死亡的邊緣又近三分。
方歌漁手心湧起一片薄汗。
她閉上眼睛。
混亂的思緒之中,不由想起了那適才他那一聲驚呼之下的扶腰阻止,又是抱著怎樣的心情喊出那個名字,逼她憤怒,逼她傷他。
以重創自殘的方式,逼自己停下。
霜名利劍,看似隻傷一人,實則卻是早已刺傷兩人。
她渾然未察,還嫌他傷痛不深,甚至再補兩記重創。
那一聲淡淡取磚之駭人言論,更非玩笑。
離開那間假婚房時,她問他小霜是誰。
他沒有給出答案。
因為根本就沒有答案。
油燈古照,影子斜牆。
方歌漁拾起地上那個人皮小鼓,緩緩站起身來,轉身就走。
百仙仙本就將這一段對話聽得雲霧,更是不明白為何方歌漁會同抓他吃他的厲鬼相談甚歡。
如今,見到兒時玩伴不應當是第一時間出手相救嗎?
怎都懶得同本少主說上一句話,扭頭就直接離開。
若是這鮮血流盡了,怕是親爹來了也無濟於事,百仙仙慘白著一張清秀的小臉,忙問道:“方小漁你要去哪?!”
在暈黃的暖光下,自少女秀窄肩背間傾瀉的頭發映出柔軟的深色光澤,就像是靜夜之下黑色微涼的海水般,襯得她臉頰肌膚格外白皙俊俏。
從百仙仙這個角度看去,卻隻能夠見到被秀發遮掩下透出來的一抹雪白鼻尖,如丹青描繪出的紅葉滾邊衣袖如火灼灼,燙燒了這片黑暗的空冷,火紅的嫁衣穿在玉白的人兒身上,當真是好看得令人怦然心動。
在百仙仙逐漸發緊的呼吸下,方歌漁聽不出喜怒的聲音在這幽深的地牢中回響起:“我將他一個人丟在那了,我要去找他。”
嘴沒一句真話的小屍魔一點也不老實,不安分,傻兮兮地傷了別人也傷了自己,還以為是最好的決斷。
表麵上端得是個稀糊塗,不甚在意的混球模樣,殊不知這會兒正蜷著身子縮在床角落澀澀發抖落淚。
方歌漁不似尋常女兒家那般有著柔軟的性子,她從小便不喜歡圈養一些軟乎乎的可愛事物。
如今難得逆了自己性子一回,打算養一隻打發時間的寵物,結果被這小屍魔反咬一口不說,還發現這養得還賊不是個好玩意兒,表不一的傻子!
分明是個怕痛的人,人前卻偏偏要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人後卻躲在陰暗角落一個人舔傷口。
百安窺見得她的曾經與過往,她又何嚐不是能夠共享他生前斑駁零星的記憶。
若非窺得那一鱗半爪的淒惶往事,她便還真認為當夜那個壓著眉目中所有情緒,能夠冷靜將自己腹部血淋淋地生刨取珠的少年不知苦痛為何物。
可是,她知曉的。
跪在那個雷電荊棘倔強咬著血與淚的少年,他其實不是什能夠抗疼的了不起人物,身軀也並不如何堅強,柔軟的身體扛不住雷火刃鋒的惡意摧殘。
隻是這副柔軟的身體,柔軟的靈魂,卻是從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