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城風雨,嗓音也如雨幕一般輕忽飄遠:“你說得不錯,在未見到這名少年以前,我的確有心將他帶回昆侖,隻是方才一頓飯後,我改變主意了。”
小山君眸光微動,沉默了下來。
滄南衣輕歎一聲,有些惋惜:“他同往日那些孩子不一樣,這個少年的眼睛太幹淨,根本不是屍魔能夠擁有的眼睛,他既然能夠選擇那把天策鈞山,這便意味著他與這世人大不相同。”
小山君慢慢低下頭去,手指玩弄著腰間的流蘇。
她說“蒼山負雪,明燭昆侖,世人隻道方外之境山海好,可那皚皚蒼雪之下所覆蓋的原罪足以將這樣一個幹淨的人吞食得麵目全非。”
皎皎者易汙,嶢嶢者易折。
越是幹淨的東西便越是難以承受墨汙。
“他應該是一個擁有大風和長夜,享受孤獨與自由,至少現在……不是他上昆侖的好時候。”
滄南衣拈來盒中一枚晶瑩剔透的水晶棋子,在指尖細細玩轉:“君君說得字字在理,可君君又知不知曉,這名少年……他繼承了血羽河。”
她的話題轉移得未免太顯突兀了些,這猝不及防的一句話讓小山君明顯未能反應過來,那雙含笑的眼睛微惘,愣愣道:“什……”
滄南衣隨手將那枚棋子扔了棋盒去,語氣之中也多了幾分無奈:“君君或許不知,原本在這世上,隻有五河,那時候的血羽池,還是我昆侖山上的淨魂池。”
後麵她說的那些,小山君似乎沒能聽進去,她神色怔楞,似是對於百安繼承了血羽河這件事久久無法平靜,雙眸失神的睜著,眉間蹙起的折痕糾結得難以平複。
難得享受這夜一時寧靜的時光,滄南衣慵懶地支起頭,眼中泛起一抹神秘的笑意。
“雖說直接將他帶回昆侖的確是著急了些,不過眼下倒是有個機會讓他去魔界好生磨礪磨礪,來日方長,昆侖與他之間的緣分,還尚未可知。”
幽幽燭火搖曳,忽而滅了。
但此時已無點燈的必要。
神道之上的三千盞明燈齊亮,輝映天南。
小山君看著那齊燃升起的三千明燈,幽幽的眼瞳多出了一些讓人看不懂的情緒。
……
……
將望月與陰靈鬼虎喂飽,百安便已啟程離開了仙陵城。
雖說他已成為仙陵城的新城中,但仙陵城沒有特別的規矩來約束城主不得離開仙陵城。
再者說,曆代在選出城主後,新城主都有返回故土的習慣。
對此,即便是女官青玄,也不會有任何意見。
百安新選的天策鈞山劍並未附靈,難以做到以氣馭劍,因此百安仍是以秋水劍暫且代步。
初春時節綿雨長,春雨潤物,新山草木澤。
來時,百安乘坐白玉金車,他暈車得厲害,幾乎是一路吐過來的,也未細看這人間紅塵的山河之景。
如今折返途中,夜墨入畫,山海河川盡在腳下,無盡的夜風微雨洗麵,天地浩大間,百安忽然覺得自己的內心也陡然變得廣闊自由起來。
他想起什似的,不由摸了摸鎖骨間的那顆仙人淚。
他不記得是何時將這仙人淚嵌入自己的骨中。
隻是在得到這仙人淚後,冥冥之中他仿佛感受到了體內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飲下三清酒醉眠的三日,他似乎做了一個極為久遠的夢。
夢境如指尖沙,眼前走馬燈,琳琅閃過,便吹灰煙滅了。
仙人淚並未給他帶來想象中的神奇效果,但他隱隱也有所感悟,這顆仙人淚對他而言,絕對是有用的。
隻是想通過此淚尋回記憶,必須在入夢一觀才行。
屍魔入夢,談何容易。
百安暫且打消這個念頭,他抬首望向雨夜天空,一時間心有所念,目光觸及之下,漫天雨絲在這一瞬,仿佛都成為了他意念的一部分,他微微掀眸,自天河落下的漫天飛雨竟是化作逆雨,紛紛逆上蒼穹。
就連被雨水打濕的衣衫,也離衣化雨,隨著一眾逆雨直入天頂。
百安知曉,他的確能夠參控水行之力,但同時他也清楚,雨乃四季之勢,屬天地陰陽,無根玄冥。
在人間修行至極道巔峰的修士,甚至或是已經渡劫成仙的仙人,也沒有能力與權利來恣意操控天下雨勢。
除了神話中的真龍能夠施雲布雨,以及司掌四海的水神之君,無人能夠讓這一方天雨聽令。
百安明白自己體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