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野長風已隨著空間靜止,可是在百安身後卻是傳來衣衫拂動的聲音。
他轉身,正對上一雙低眉淺笑的含情眼。
寧非煙立在月光下,麵上雖然含著笑,一張臉蒼白得如紙糊似的,她傷重成了這般模樣,也不知使了什手段,竟是強越幻境,出現在了這。
百安目光低垂一掠,瞧見她袖緣處沾著幾縷不怎明顯的殷紅血跡,他不動聲色的蹙了蹙眉,道:“你怎會在這?”
寧非煙將相絲大刑劍托於臂間,細細打量:“我為何不能在這?”
百安問:“你在幻境另一端,應該也會遇到望夷贈劍於你。”
寧非煙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說道:“司塵公子覺得,我會選擇此劍殺你離境?”
百安沒有說話,表示默認。
寧非煙歎了一口氣,道:“原先出入幻境之時,我便猜到了這是望夷的手筆,也知曉他是何用意,的確打算舍你顧我自行離境,可是啊,司塵公子往昔的故事十分有趣,看到後麵,倒還真是叫人不忍下手啊。”
百安皺眉,身為屍魔,他並未有過往的半點記憶:“望夷手段竟如此詭異,能夠窺伺每個人的過去,如此以來,在他麵前,豈不是一點秘密都沒有了?”
寧非煙道:“那倒不至於,他所施行的乃是雙相幻境,入境之人,在踏入花海時,兩人之間便會形成一個無形的陣法,能夠看到對方曾經的重要的過往,身為河主的望夷,卻是看不到我們所能見之事。”
聽她這說,百安心中鬆了一口氣,又有些好奇道:“我的過去是怎樣的?”
寧非煙悠悠一笑,道:“比起探究這些,我們難道不該想想如何盡快離開此處嗎?境外的夜曇花就要凋謝了,若還走不出這,明日你我都將成為枯花中的殘骸。”
很顯然,想從這個女人口中免費挖出一些想要知道的事情是不可能的。
寧非煙抬步間,輕攏衣袍,纖細而嫋娜的身影緩緩走至漫漫長河之中,她舉劍輕抵在幻境之中自己的頸項間。
百安神情微動,蹙眉:“寧非煙……”
“好啦……”寧非煙回眸朝他淺淺一笑,清淡的語氣中好似哄人一般:“記得將我帶出這片花海,我便不會死在這。”
相絲幻境真正恐怖致命之處,在於人心猜忌,若想在幻境中求生,需要奪去對方的性命方能保全自己,二者必祭其一。
天際破曉的光輝將夜色吞噬一角,永夜將逝,一夜盛放的夢曇也將隨夜而殘。
寧非煙耳垂間兩顆明珠殷紅的光輝柔膩華美,她幽幽歎道:“當年戲如真,今夕真是戲,兩度旁觀者,天留冷眼人。”
劍鋒劃過,白皙的秀頸裂開一道深紅極細極深的傷口,劍鋒擦出一大蓬血珠。
鮮血濺落長河,烈焰鮮紅的火光頃刻之間將整個山林所覆。
幻境之中的寧非煙被河水烈焰頃刻之間吞噬死去,陳列在烈火之中纖細柔美的背影有種說不出的拓落瀟灑。
烈火鮮血的氣息遠去。
孤月殘懸,風清百花殘,天際有光漫漫浮白。
空氣中似是殘存著什沉重又腐朽的氣味,寧非煙躺在沾滿濕露的草甸間,緩緩撐開沉重的眼皮。
百安正站在她身側不遠處,一雙漆黑似墨的眼睛眨也不眨地正盯著她瞧,仿佛要將她的臉瞧出一朵花來似的。
他蒼白的臉頰間不知何時落下來一些橫豎交錯的細紅小口,仿佛被什鋒利的植物給割傷一般,素來工工整整的發絲衣衫也淩亂不堪,袖口裂破,像是剛從墳場爬出來一般。
寧非煙恍惚了許久,手臂撐地正欲起身,脖頸間便傳來一陣撕裂般的劇痛,她蹙起眉頭摸了摸頸項,指尖卻觸到一層柔軟的紗布,已經將傷口包紮止血。
“先躺一會兒吧,好不容易才止的血,在幻境之中,你執劍殺死過去的自己,同樣的,你自己也會因此受傷,甚至是喪命,你不會不清楚這一點。”
可她還是拔劍殺了自己。
這個女人對世人狠,對敵人狠,對自己更是格外的狠。
寧非煙虛弱地閉上眼睛,笑了笑,道:“可若你能夠及時將我帶出那片花海,這傷便算不得什致命之傷了。”
百安不明白她哪來的自信與底氣,當他從幻境中醒來時,周身夜曇花盡數開始落敗,枯萎的魔花彼時會將置身花叢之中的人當成養分,瘋狂地纏緊拖入大地冥土之中。
當百安發現寧非煙的時候,她大半邊身子都被裹進了花蕊塵土之中,當時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