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安收了目光,看向沉遠的夜色天邊,也不知在思考什,半晌才道:“殺向至親的劍是這世上最厲害的武器,不論是傷人還是傷己難免都要落得一身傷痕,殺了她是解了一時之氣,可是你根本就不想殺她。”
寧非煙怔怔地看著他的下巴,人心如十萬丈紅塵深海,卻是沒有想到他竟然能夠將她的心思看得這般透徹。
從未有人對她說過這般話,也沒有人敢對她說這種話。
鼻尖的紅意慢慢褪去,她鬆開指尖那縷發絲,輕聲道:“我生來不詳,遭族人唾棄,因我的出生讓她蒙塵一生,她卻並未因此殺我,我便覺得,我亦是沒有理由殺她,縱然她這般待我,縱然我是打心眼恨她不公。
可是……直至那一夜,她掰開一角餅衣給我,我才知曉自己原來一隻都是在期盼她能夠分我一點溫情。”
她抬起手指,細細摩挲著耳墜寶珠,用一種格外涼薄的語氣緩緩說道:
“我不是沒有想過殺了她,隻是那塊餅子叫我受寵若驚了很多年,每次當我想要動手將那妖毒下在她身上讓她也嚐一嚐痛不欲生滋味的時候,我又念起了那沾了水的餅子吃進嘴的味道,殺她的心一下子就散了。”
夜風中,被拂亂的發絲下她的容顏有些朦朧不清:“畢竟我就隻有一個娘親,不管是好是賴,殺掉了……就沒有了。”
她極輕極輕地說了一句:“我舍不得。”
每一個看似自強不息的人,心中都藏著一份無處可依。
夜色天地間,高處盡是浮遊的霧靄,如天穹落下流轉的飛煙,百安禦劍落於王城無人的邊境一角,夜霧在兩人周身漸漸淡遠而去。
他低頭看了一眼輪廓逐漸清晰的女子麵容,道:“得不到又舍不得的東西,那便擱遠些,瞧不見,心不煩,總比自己親手打碎了難過強。”
寧非煙抬眸笑了笑,眼底那些不曾捕捉的情緒好似鏡花水月一般散了去。
身入王城,百安便不好在用人身,接下來一段返回朝暮殿的路程,就不得不讓寧非煙自己走了。
兩日靜養的功夫,君歸宴悄然而至。
清晨時分,魔君破關,魔宮地脈天柱前,一時間聚集了成千上萬的魔界眾生芸芸。
烈火旌旗在神台上張揚而招舞,絲竹奏樂。
魔君高座於禦座之上,魔界大臣們分坐兩側,天穹之上有異獸貫雲騰飛,八方魔焰如柱承天,君座之下的三千長階,有滾動的流漿烈烈。
二河葬心到得最早,他依舊做紫袍骷髏麵具的打扮,尋到自己的尊位坐下。
寧非煙來得並不算太晚,當她抱著變作貓兒的百安出現在君歸宴上是,屬於五河之主的那個位置已經坐有一人。
那人在宴席之上顯得格外突兀,讓百安不由多看了兩眼。
那是一個年輕的男人,在魔君禦前。
他一身魔氣絲毫不加以收斂,張揚外放,震懾得其他想要敬酒的魔將紛紛止步遠觀。
他身上籠罩一件燙金玄衣,與大部分不願顯露真容的魔族一樣,臉上籠著一層黑氣。
他身上衣裳寬大曳地,衣擺間仿佛是用某種獸類的鮮血紋些出一段段古老神秘的經文,讓人目光落在那經文上,稍不注意意念神識仿佛都要陷進去一般。
但格外值得叫人注意的是,此人的雙手與雙腳卻是上了刑具。
刑具森然慘白,是獸骨所製,分別貫穿手腕與腳腕,骨尾之處連接著一串極長的符鏈。
鏈子另一端卻是被一隻禍鬥惡獸擒在了手中,。
很明顯,這個男人的自由受到了極大的限製。
拋開身份不論,百安覺得此人到更像是個被迫囚禁在此處的階下囚。
可偏偏此人卻是風輕雲淡地倒酒吃菜,舉手投足之間,表露出來的都是來看熱鬧的輕鬆。
三河的座位無人,顯然那夜那個男人今日不會到此。
屬於六河的座位上了一層黑色的封條,畢竟對於魔界而言,六河已有繼承之人這件事,所指之人甚是寥寥。
寧非煙也尋位坐下,麵上接過別人敬過來的酒,暗下卻於百安傳音介紹道:
“一河蜀辭架子最大,每次出場最晚,二河葬心乃是六河之中心思最深,惡性最強者。
三河望夷最神秘,年年君歸宴都不會參加,許多人猜測他實力難以精進,怕經曆洗河換代的殘酷,可即便年年有人置疑,他仍是穩坐上位魔河之寶位,那夜他展示出來的實力不過冰山一角,能居葬心之下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