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瞬間回籠的瞬間,長公主大夢初醒般恍然驚覺過來發生了什,可又覺得發生的這一切簡直是天方夜譚。
她飛快披上外衫,剛推門而出,便看見守望在門外的雲容神情震驚惘然,怔怔地看著天際發呆。
她腰間石化的洗雪劍已出鞘不知蹤跡。
沉沉天幕,皓月遙遙懸掛在東方的地平線上,月光如紗拂過半邊天際,緩緩渡到這片山景光影逐漸變得暗沉灰淡。
並恭坍塌如蒼龍盤臥於山嶽之中的巍巍天山撼屹而起,古老殘破卻聖意猶在的天山自大嶽橫天的山脈之中無根而起。
破敗瘡痍的山體宛若丘陵上逆行的流沙,毫無重量的虛浮飄起凝聚。
鳥獸飛奔磅傾斜聳立的傾塌天山,自沉沉大地起於茫茫九天,灰敗的山體發出與天地相合的泱泱華芒。
失靈荒死的山石劍碑間,枯木逢春猶再發,腐草生芳華,滿山棠梨映涼雨。
十三道清輝劍芒扶搖而起,青溟之氣如滄海升天龍,鳴鳴劍音如鳳皇上擊九千,四象生長,絕雲霓,負蒼天,翱翔乎冥之上。
劍氣扶山,撐天裂地,十三道碎裂斑駁的巨大魂索如一條條垂蒼的死龍歸於天際。
山嶽擊天起!
似為天地中心之柱!
百安負手立於天地恢弘風雲變色的背景之中,墨發亂舞,揚起衣衫飄然翻飛,遠遠瞧來,竟如謫仙臨世一般。
隻是那般站著,周身隱有劍鋒出鞘的凜冽氣勢,亂風塵埃在月光下飛舞,將他清雋眉眼染滿朦朧寒雨之色。
凜冽,襲人!
長公主靈台一震,身體突然被電擊過一般戰栗,心神不由為眼前這震撼一幕所深深攝住。
那個生來靈根普通,天資平庸的孩子。
從來不受人期許,懷之眾望的孩子。
曾經被百羽天才生涯視為餘生唯一汙點的孩子。
就在今夕,毀滅了天山,又創造了天山。
雲容低頭摸著空空如也的劍鞘,臉龐映著湛湛青色劍芒,整個表情都是空白的,似久久不能回神。
長公主看了一眼已經完全失態傻掉的雲容,察覺到了一絲異樣。
百羽不是下了嚴令,對待屍魔,必除誅殺之嗎?
她一直守在門外,方才那小家夥出門而去,自然逃離不得她的感應。
雲容竟是就這放他走了?
屬實不像十三劍的作風啊。
長公主皺眉問道:“雲容姑娘與那小子可是舊識?”
雲容回首看著自屋內披衣走出的長公主,眼底尚未平複的震驚再起驚瀾。
那小屍魔是藏在了長公主的屋中,雲容不知素來對宗主大人言聽計從的長公主為何會忽然存著隱瞞庇佑之心,也無意深究二人之間的淵源。
畢竟那小屍魔雖非良善出身,卻也真真是個性子良善的小東西,便是十方城那位最是囂張跋扈不講理的方大小姐都會心生庇佑。
雲容隻當至多是小屍魔討了長輩的喜歡。
卻不料,素來端莊持重的長公主此刻竟是衣冠不整地走了出來,散著濕發披散於半掩半露的細削雪肩後。
她輕衣,亂發,美麗的容顏暈著一絲可疑的緋色,鬢角微微汗濕,眼眸中些許水澤,身姿搖曳婀娜,舉止投足間無意散發出一種慵懶模糊的嬌美。
像極了當初參天桃花樹上,她的心魔與那小子纏綿廝磨後的嬌軟模樣。
雲容內心有著滔滔狂水奔騰不止,麵上卻壓著古板的冷靜,老實答道:“殿下,他救過我的性命。”
長公主揚眉道:“知恩圖報,不守規矩,雲容,你倒也是個妙人。”
雲容遲疑了片刻,視線不受控製地又偏過去。
她看著宛若彗星逆天,入世而起的天山劍塚,忍不住低聲問道:“殿下,這究竟是怎一回事?”
天山起源於上清仙界,由十三魂索連結兩界,鎮劍魂。
魂索崩,劍魂隕!
天山沉墜大地,本該是與世俗紅塵山嶽一並紮根凡化的。
斷沒有失了連承,還能重新靈現浮天的。
長公主眯起狹長的眼睛,沒有說話。
是啊。
這究竟是怎一回事?
那孩子生前可是分明連太上道清劍訣第一層都修煉不好的,劍道方麵的資質可謂是平平無奇,並非是可塑之才。
可偏偏詭道方麵的資質甚佳,頗有嬴姬少年時期的風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