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主羽抿緊嘴唇,麵上的動搖之色很快收拾起來,再度化為冷鐵一般的堅硬,頗有以命抗天的決然姿態:
“天降大任於斯人,蒼生為我修身立命之根本,若唯有犧牲天璽這一條路可走。
本座願意成為天璽劍宗的千古罪人,背負八千眾弟子姓名,墮入阿鼻,誓死不悔!”
百安目光沉靜深邃地看著這個男人。
他總是如此,劍主羽總有著自己那一套大義凜然的秩序與堅持,垂憐蒼生,舍身救世。
這份無畏姿態,卻屬實難以叫百安肅然起敬。
他這般作為,仿佛身邊之人皆可舍得,一花一草一世界,他連天璽劍宗這一世界都守護不得,如何守得了這蒼生。
或許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劍主羽是英雄,英雄總是執著於以小犧牲換取大犧牲這一套。
百安這人拗得很,心眼也窄小的很,他想要守護的,從來都是自己身邊的那一畝淨土,寥寥數人罷了。
“依我之見,點劍宮固然不可避免,但也不必讓天璽上下所有的弟子牽連其中。”
許是被百安那過分冷靜自信的態度所感染,劍主羽心中不由升起一絲希望:“你有何良策?”
百安道:“離合宗以南,有一處黑暗荒穀,名亂幽穀,穀中並無生靈活物。
蒼梧宮有一殿,名為摩棋殿,白子可橫渡空間,遁術無雙,不妨借摩棋殿的力量將這食屍鬼大軍盡數引至穀中,在亂幽穀自成兩世結界。
宗主不妨在穀中點劍宮,萬鬼,事成之後,再借以摩棋殿的力量離開亂幽穀。
如此一來,便可不必犧牲任何人的姓名,解決危機。”
劍主羽聽聞此言,目光先是一亮,覺得可行。
可細想下來,卻又發現其實這份計劃錯漏百出,完全不可能成功實施。
“尹白霜卻是在我天璽山中,但她修為尚淺,不足以發揮出摩棋殿的全部力量,白子雖能橫渡虛空。
可亂幽穀是上古禁區,以她如今的修為,不足以落子於亂幽。
再者退一萬步來說,即便她能夠落子,這足足已經擴張至三十萬的食屍鬼大軍,白子的力量要如何支撐?即便是程盤也做不到這一點。
再者說,三十萬食屍鬼你又如何能夠保證它們能夠乖乖聽話全部進入白子渡空術範圍之中?”
百安目光閃動,唇邊勾起一個若有若無的笑意:“尹大姑娘與程殿主辦不到的事情,不代表在這世上無人能夠辦到,你說是不是……”
他轉身,明亮如星的目光投入某個方位:“三弟。”
黑暗中,點點銀白光輝閃爍明晦,一陣玄妙的空間波紋浮動,一個體型魁梧高大,虎背熊腰,威猛彪悍的男人拋著白色棋子闊步走了出來。
在場眾人仿佛五雷轟頂一般當即傻眼,無不睜大眼睛,張開嘴巴,不可置信地看著那個模樣粗獷的黑皮漢子。
那漢子身材如熊,偏偏還要學那些文人雅士的穿著打扮。
他一身青藍色的飄飄廣衣輕衫,應龍圖騰的封腰緩帶,一柄折扇不倫不類地別在腰間。
與他那魁梧彪悍的體格對比起來,那雅致纖長的折扇就像是一根牙簽兒似的滑稽可笑。
他虎目圓凳,自帶悍匪氣息,目光環視一周,最後看向百安,咧開厚厚的嘴唇,露出一整齊潔白的牙齒。
堂堂天道三尊之首,蒼梧宮之主,結束魔道末法時代的代表英雄人物,尹渡風。
竟是朝著屍海中迎風立定宛若秋風客的少年郎,抱拳一禮,聲若洪鍾,大聲笑道:“大哥!小老弟我來助你一臂之力啦!”
劍主羽剛噴完一口逆血,口血腥還未壓下去,此刻又被驚得老血翻湧入喉來,噗地一聲又噴了。
雲容身子一歪,差點摔進屍潮。
君河瞪大眼睛,有失風度地打了一個嗝。
越女心有靈犀地也跟著打了一個嗝,然後很淑女地捂著嘴巴,無比佩服地看著百安。
餘下劍主們更是內心淩亂不可思追。
他們的小師弟,四師姐(妹)的畫中人,長公主的私生子,到如今尹大宮主的老大哥……
他們此刻心中隻有一個念頭。
小師弟的身世當真是好**離譜跌宕起伏啊。
大哥?小老弟?
尹宮主這是修煉的什邪門的功法把眼睛給練壞了,這骨齡不過十幾載的少年,怎就當得起他一聲大哥了?
老東西裝嫩可不是這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