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揚起下巴,正欲橫笛吹奏,手腕驟然一緊!
百安垂眸,目光落在正死死用力扼著他手腕的那隻蒼冷纖細的手上。
骨節分明卻十分纖細柔美的手指下,隱含著驚人的力道與滾燙的體溫。
山巔之上,帶起的風極大。
逆風吹過兩人的衣袍,獵獵聲中,身後拂來涼涼青絲,掃落在百安的臉頰間。
順著那漆黑的秀發,百安轉過身子,便迎上了一雙玉潤深邃的青眸。
按著笛孔的手指微微一僵,百安靜默片刻,平靜地向身後女子輕輕點頭致意:“蘇靖姑娘。”
月光下,是她蒼白如細瓷般的容顏,纖眉,深瞳,漆黑而清冷的顏色。
她此刻看起來極為平靜,清冷的模樣與往常別無二致,可她的眉眼卻早已被薄汗染濕。
晶瑩的汗珠沿著線條清麗的眼尾滑落,好似殤曳的淚痕。
她垂眼,眼底隱著的情緒在此刻似要滿盈出來。
百安看著她,輕輕問道:“有事?”
扼著他手腕的手掌緩緩鬆開了,於此同時,更加隱晦的負麵情緒覆落於她的眼底。
蘇靖慢慢垂下頭,好生藏在蓬鬆柔軟秀發的兩隻雪白兔耳朵伶仃地沿著額際淒淒滑落。
為這一身清冷的氣質生生憑添了一絲可憐的柔弱。
“可不可以……”
“不要去。”
百安眸光閃動了一下,沒有說話。
此時此刻,三十萬鬼軍壓境,作為天道三宗太玄宗少主的她,便是有一萬個理由,也不該說出這樣的要求來。
不,不對。
與其說是要求,此刻她的模樣倒不如說是近乎請求了。
在百安心頭纏繞已久的困惑似清悟了幾分。
他看著眼前的女子伸手替她將垂搭著的小耳朵順到腦後去。
百安微微一笑,道:“我去去就回。”
“你說謊。”蘇靖抬眸,目光幽幽:“你方才的眼神,很悲傷。”
就像是一個即將遠行不會回頭的人。
他所行的,分明就不是什回頭路,而是一條鮮血淋漓,痛不可當的道路。
百安靜靜地看著她,一雙漆黑的眼瞳靜若深潭,他唇角笑意未失,收回手掌,淺淡一笑:“蘇靖姑娘……”
“兩百年前,你我之間,是否有著一紙婚約?”
語出驚人!
蘇靖渾身一震,麵上血色盡褪,一時之間情緒竟是難以自己。
錯愕之中摻雜著一絲道不清意味的絕望,震驚地看著百安。
她一字未語,可百安卻已經得到了答案。
隻不過看到蘇靖這般反應,他也不知她究竟是何時認出的自己。
“若我沒猜錯的話,我與兩百年前的模樣大不相同,不知蘇靖姑娘是如何認出我的?”
蘇靖死死地咬緊嘴唇,答非所問:“你的記憶……找回來了?”
百安搖了搖首。
蘇靖偷生般,身體緩緩放鬆了些。
冷透的骨血慢慢回溫。
她指了指百安的手臂,那落著兩個紅點般的傷痕。
“離合宗山門前,我看見你手臂間的那個痕跡,便斷定是你了?”
百安大感詫異:“就憑借那兩點痕跡?”
冷風吹開蘇靖的眉目,她的神情有著寒涼,語氣卻含著入骨的執著與認真:
“你的身體,我在清楚不過,又怎會認錯?”
百安心口咯一沉,他與蘇靖有婚約在身,莫不是在成親之前,便已經……
蘇靖抬眸看了他一眼,絲毫不給他思考掙紮的時間:“南澤山中,你每日是同我一起睡的。”
百安混亂至極,不敢深想其中細節。
他反應極快的想到了,蘇靖分明還是處子之身,即便同吃同睡,怕是也未做出出格之舉來。
他又看了她一眼,道:“看來蘇靖姑娘對我是恨之入骨,既然從一開始就認出我,還能夠將我毫不留情地扔進亂幽穀內。”
蘇靖目光一沉,向前逼近兩步,鼻尖幾乎快要壓在他的唇上。
她麵無表情地踮起腳尖,用自己的唇在他的唇上輕輕一蹭。
一觸即分,並不過分。
“你覺得……這是我對你恨之入骨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