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雙通紅的眼眸之中,僅剩百羽一人,雙瞳之中清晰的倒映出風雪之中那道身姿挺拔偉岸的男子身影,黑紅劍袍在他心中已經成了一種習慣的風景。
百安死死的咬著牙,仿佛帶著最後一絲的固執,艱難開口說道:“父親……您當真不肯給我三日自鑒清白的機會嗎?”
百羽冷笑,無情地睨著他那可憐染血的麵容:“給你三日?給你三日找到一個好的借口,在靜心布下一個開脫罪責的局嗎?不要在妄想逃避自己的罪責,跟我回天璽罪劍池。”
從未相信過……
百安眼瞳之中,最後一道火苗也在他冰冷的話語之下凍熄。
天璽罪劍池,是罪人們思過受難之地。
由宗主親手施展秘法,將罪人化成一道皚皚巨大的罪骨,投放至劍池之中,日益受到萬劍利斬削骨,直至罪骨形成一把骨劍形態,便是出池之日。
從古至今,進入天璽罪劍池中的罪人們,一入至少便是十年光景。
百安深深低首,看著地麵的雪,目光逐漸失去神采。
一直都是這樣……
小時候,天璽劍宗的其他弟子們欺負他,在無人的地方對他拳腳相信。
那時候他天真的以為,在他委屈的告訴自己父親事情發生經過的時候,父親會摸摸他的腦袋,再為他出氣。
可是父親沒有。
隻是冷冷的斜了他一眼。
“出去。”
淡淡地兩個字,百安看懂了他眼底的嫌棄與失望,仿佛他帶著傷來找父親的安慰,反而是打擾了他靜心修煉與看書。
百安聽他的話,出了房門,一個人回到自己的房間之中,發著呆。
直至傷口發疼,疼得他想哭卻不能哭,隻能死死地咬著下唇忍痛,一個人慢慢地、笨拙地、偷偷為自己上藥包紮。
他不敢讓母親知道這些事情。
他害怕母親和父親吵架。
便一人獨自忍受這些。
整整一夜,他疼得睡不著。
父親沒有為他出氣,反之,宗門的那些欺負他的人,不知從何招來一隻陰鬼,自己偷偷吸了陰鬼的陰氣,導致陰氣入體,氣血受損。
然後跑到百羽的跟前,說是與他交手比武的時候不小心傷了少主,百般道歉換來的是少主事後報複,竟然驅鬼害人。
如此可笑的苦肉計,百羽竟然信了。
那時候的百安根本還不會馭鬼之術,卻被自己的父親拖到宗門前,當著全宗的麵,脫去上衣鞭打三十。
他分明看到了自己兒子身上的傷勢與繃帶,繃帶之上還有未幹的血跡,甚至還能夠看到笨拙的處理傷口方式很不得當,甚至連許多地方都沒有包紮到。
可他仍是毫不留情,一鞭不少!
百安其實隻是修行天賦不好,但身體一直都很健康。
在那三十鞭以後,他便落下了病根,一道寒暑交替的季節,他總是會小病或是大病一場。
從此以後,他便深知,靠人不如靠己。
吃過一次大虧的百安很害怕,害怕父親的鞭子再次落在他的身上,宗門內的弟子卻更加肆無忌憚的欺負他。
沒有人一生下來便會精於算計。
為了不那痛的活下去,百安學會了深思多想,一步三算。
每日小心翼翼的盤算著這樣避開同門的拳頭,父親的責罵與鞭子,還要這一切都不被母親察覺。
多年的習慣導致了他如今的性子。
他不是生來的心智如妖,聰明絕頂。
隻是太怕疼了,聰明一點的話,就可以避開很多疼楚。
可是為什?
現在他像一隻狗一樣的趴在父親的腳下,好似被全世界遺棄了一樣。
好痛!
好痛!
還是好痛啊!
以為自己能夠忍住的淚水卻是不爭氣失控的自眼眶中緩緩落下,視線被淚水模糊。
他看著父親,聲音哽咽委屈得好似當年第一次被人欺負去找父親訴苦的模樣。
他帶著一絲顫音緩緩開口道:“好累啊父親……真的好累啊,我可不可以……不要再做你的兒子了,因為……真的真的……太痛了。”
擅長忍受疼痛的人,不代表著不怕痛,感覺不到痛。
忍到了極致,沒有歇斯底,隻有死灰般的落敗。
就像在遙遙無期的苦海之中漂泊了十六年,卻仍然沒有看到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