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打火石在陰暗的環境擦出一道微弱的火花,床榻那個方向終於傳來一絲異樣的動靜。
燭火燃亮,橙黃暖色的暈光如流水般慢慢散開。
一豆燈火跳躍著,將幽暗一角的那張臉照得,明明滅滅,光暗參半。
那是裹滿了髒汙繃帶的臉,殷殷的鮮血裹著濁黃的膿液自棉布繃帶下滲透溢滿出來。
從繃帶的縫隙中,隱約可見臉上有著恐怖的燒傷痕跡,血綻的疤痕已經完全看不出原本的皮膚。
嬴袖雙手抱膝,縮坐在床角一邊,燭火燃起的那一瞬光亮,讓他眼角狠狠一抽,仿佛那一日焚灼的痛楚再度清晰地印烙在他的身體上。
他將自己抱成一團,曾經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此刻便是燭火也難以驅散其中的渾濁寡毒。
身上的衣服已經完全辨認不清原來的顏色,往往落魄的文人身上都會有著一種窮酸的味道,隻是對於此刻的嬴袖而言。
窮酸,都是極好的形容詞了。
他死死地盯著那盞燈火,紗布下隱隱包裹著雙唇潰爛已經完全無法包裹著牙齒與牙齦的嘴巴慢吞吞的蠕動了一下。
聲音也仿佛被滾熾的濃煙給熏壞了般,說不出的沙啞難聽:“滅掉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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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做以往,杜以翠自是對這位殿下言聽計從,不敢抗命。
可遵照那位大人的囑托,她在這荒蕪破敗的小院子照顧了他整整三年。
在這三年時間來,他始終都是這副要死不活的頹廢樣子。
一場滔天大火,他失去了往昔英俊的模樣,仿佛連曾經那一身的太子風發意氣,也一並喪失在了那片火海之中。
杜以翠的耐心早已在這枯燥的三年時光被消磨了個幹淨,本還因著他那太子身份,心中多少還有些期盼。
可時間過去了這久,太子殿下失去蹤跡未歸,中幽皇朝的人卻仿佛沒有這個殿下一般,始終未派人出來找尋,甚至半點消息都未曾放出來。
杜以翠聽說在三年前,天璽劍宗崩山一戰中,嬴姬娘娘被天璽劍主打傷後仿佛瘋得更加徹底了,一直沉寂不出。
而中幽皇朝在這幾年來,朝政動蕩得厲害,皇朝內的四方附庸勢力也開始蠢蠢欲動,漸露爪牙。
因為‘食屍鬼之禍’出自於九幽,人間各國多受罹災,此事牽扯甚廣,甚至驚動上清之界。
太陰大帝,作為四聖之一,於六界之中的地位自是不得撼動,而上清仙界,確實對於中幽皇朝,明顯有了打壓之心。
種種跡象,都側向證明著中幽女帝的氣數將近。
若是中幽皇朝都自顧不暇了,那這屋中的太子殿下,也不過時名存實亡的一個廢物罷了。
杜以翠一時之間隻覺前途無望,對待嬴袖的心思,自然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她並未依言將燭火滅掉,端來一碗滾燙的湯藥,她行至窗邊。
許是身子日漸臃腫不便,孕婦的脾性也算不得太好,杜以翠神情微冷地看了嬴袖一眼,也全無了以往耐心哄人的性子,索性重重將碗一擱。
“殿下這幾年來,活得不人不鬼,妾瞧了心中不勝難過,若殿下當真全無半點求生之心,妾自是不敢妄圖為難強留殿下,這藥尋來不易,勉強可吊著殿下的一條性命。
殿下若自棄,當是一句話的事,從此以後,妾自然不會再舔著這張臉皮繼續去古盟主那為你求藥了。”
嬴袖眼角扯動了一下,緩緩抬起陰鬱的目光,聲音含著幾分模糊的嘲弄之意:“原來是萬道仙盟的古三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