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安對中幽的記憶一直都是遙遠而陌生的,他這一條比溪渠石頭還要硬的命。
他疼過,死過,絕望過,偶有記憶中的緣慳一縷過往溫情的畫麵,也恍如隔世一般,一眨眼便再也嗅不到半點娘的味道了。
他一直覺得,世間萬般情,與他而言都是緣淺。
過往可望不可即的東西,如今都觸手可得。
先是尹白霜,再是娘親,這讓他生出一種這原本看不透的人生,經曆不完的苦難忽然一下子走到了盡頭。
心中不免生出一個惶恐的念頭。
他當真……可以這般幸福嗎?
嬴姬哭著哭著便哭累了,最後趴在百安的大腿上沉沉睡去。
臉上淚痕未幹,鼻涕湖得他褲子上全都是,懷還緊緊抱著那隻已經撲騰不動的綠頭魚,雞毛撣子亂著毛散在裙邊,就像是一個鬧累了的孩子,睡顏安詳。
尹白霜蹲在一旁,伸著細長的指尖,虛虛臨摹著嬴姬纖濃的睫毛,輕笑道:“小安,你娘親可真好玩。”
話剛說完,啪的一聲,她屁股就挨了一記。
百安心眼格外通透,事到如今,哪看不出來這頭的門道:
“我阿娘她,是你使壞引到這兒來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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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白霜捂著屁股,故作幽怨狀:“可事實上,你阿娘能來送送你,抱抱你,你還能向她撒撒嬌,小安心頭其實還是很開心的吧?”
百安哼了一聲,手指頭卻探入嬴姬的深青的發絲間,手指靈巧翻轉間,不多時就給她紮了滿頭活靈活現的衝天小辮。
他低垂著眼簾,眸子幽靜,似藏著一個明明晦晦的世界。
“隻是這樣一來,她又要做一場沒有結局的等待了。”
尹白霜同他並肩而坐,目光悠遠地看向千岩競秀雲興霞蔚的遠山之外,彎唇道:
“我們未必就是要追尋一個好的結局,等待的意思,是此情可待成追憶,念可望之人得以歸途。
人終有一死,三年也好,三百年也罷,小安為何又不能換一個方式思考,你幼年成孤,遠離親情母愛,雖時時念著自己的母親,可終究與她相守的日子甚少。
若是能在這餘生之中,不去計較得失,不去考慮那些後顧之憂,再爭得三年坦誠共處時光,算起來,對你而言是不是還賺了?
人生一世,哪有那多的世事兩全,活在當下,憧憬未來,享受現在,追憶昨天,莫提將來,諸事不明。
且不提三年之後,小安你如今身處於風浪之間,便是連魔界之君也盯上了你。
再加之你與將臣的那份關係,身份一旦暴露,都會迎來天界無窮無盡的追殺。
千般種種,你若都要考慮進去,是不是一輩子都不想出現在我們麵前了?”
百安一時無言,沉默良久,他曬然一笑,道:“從極迷處識迷,則到處醒;將難放懷一放,則萬境寬。經曆一場生死之劫,到頭來,我竟還不如小霜你看得開。”
他笑著低下頭去,拾起地上的那根雞毛撣子,伸手一拂,將上頭的絨毛拂得光禿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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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日,阿娘她可用不著這個了……”
一場鬧劇下來,百安本想費些功夫,將嬴姬陛下送回女帝殿好生休養的。
誰知剛拔完雞毛撣子上的毛,趴在腿上的那家夥就跟著被驚醒了,對於在兩個晚輩麵前又哭又鬧的行為,沒有一丁點的不好意思。
她揉了揉眼,便將散落在地上那幾件吃飯的家夥打包裹好,背在身後。
百安看這架勢有些不太對勁:“阿娘,你這是做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