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得人語,隻聽風雪的長宮之中,卻是在晨曦啟明,漸漸回響起了人聲細語。
空曠無人的忘塵殿中,不知何時出來了許多掃雪剪燈的宮人,她們身著統一的宮侍服飾,素色衣袍間繡有淡淡流火玄奧紋路。
那紋路閃爍之間,使得這些宮人似乎不大受這昆侖雪寒的惡劣天氣影響。
聽著遙遠宮道盡頭傳來的細微動靜,百安跪在大雪之中,並未起身,也未抬眸,身下厚厚的積雪經了一夜怒下之後,幾乎沉沒至腰,將他整個人都半埋於雪中。
遠道間,一路掃雪的宮人很快來到此間,她們本是忘塵殿侍奉的宮人,昨夜傳召乃是私下傳召,除了輕水青玄二人,旁人概不知曉。
她們顯然沒有想到,在這偏僻的宮道之間,竟會跪著一人。
宮侍們悄然無聲地偷偷打量著百安,隻見他重雪披身,霜雪滿頭,清晨黯色的天光照在少年人的半邊側臉上,更顯得他唇色極淡,眉目如畫。
她們都是從不出山的妖仙一脈內侍,修行侍奉神主多年,極少見外客男子,更莫說還是如此好看的少年郎了。
不由多看了幾眼,雖滿腹疑惑,但是卻無一人敢上前去問個究竟。
有極個別心軟的女侍官,見他大雪埋身,心中不免生出幾分惻隱之情。
雖也猜想到,能夠跪在此處者,必然是領了娘娘的責罰,自是無人敢上前擅自施以援助。
不過若是能夠借著素日的掃雪職責,上前掃去他身邊積雪,這少年應當也能少吃些雪寒之苦。
動了憐憫之心的女內侍尚未來得及有所動作,隻見宮道盡頭,遠遠行來一尊白玉描金的宮輦,以八名內侍抬之,前後再隨四人。
今日伴駕陣仗並不浩蕩,可相隨行之的,卻有青玄輕水兩名女官。
步輦之上,娘娘歪著身子慵懶逸坐,她半支起頭,斂著寬大的衣袖,盛裝出行。
想要上前掃去百安周身積雪的那名女侍官不知為何,心底就是莫名一寒,還不容多想,身體已經本能地隨著其他宮人侍官一起浩浩蕩蕩地跪了下去。
“恭迎娘娘。”
步輦在眾人的恭迎聲漸漸靠近過來,行至半路,忽然停下。
百安跪在宮道中央,擋住了去路。
娘娘卻是連眼皮子都沒撩動半分,視線自然也未落在百安的身上。
她正要擺手喚人,跪在雪地宛若雕塑一般的少年,卻是在這時,身體輕輕一動。
宛若冰封已久之人,在這一刻漸漸有了一絲生機般,身上覆蓋的重重厚雪簌簌而落,裸露出了比雪還要蒼白幾分的冰冷膚色。
百安並未起身,以膝就地挪動,背脊卻是筆直如竹,與那些朝拜的內官們不一樣,他不曾壓彎半分腰脊,將身子移至道旁,很自覺地讓開了道路。
他跪了一夜,膝蓋早被地麵的寒冰積雪凍結在了一塊,這般驟然移動,與積雪厚冰粘在一塊的血肉綻裂撕破,於是在雪地留下了道道醒目的血痕。
跪在地上的內官們見狀,人人屏息凝視,心髒咚咚跳動,隻得將頭顱壓得更低,裝作什都沒有看到的樣子。
一夜懲處,終於首次……見了血光。
(PS:大家別激動,不是刀子,也不是虐,是綠茶安要開始表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