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為何，滄南衣忽然就有些意興闌珊了起來。

為難一個這樣營養不良的小家夥，如今再細想起來，也屬實沒多大意思。

纖柔的玉指自案間輕輕拎起一枚銀匙，自一方檀木盒舀出小小一勺暖金色的香粉。

滄南衣動作懶洋洋地將那香粉投灑如瑞金小獸爐中，很快，空氣中彌散出依稀可見形態輪廓的暖霧之色。

霧色蒸騰擴散開來，驅散著簾外灌入的寒風，絲絲入骨貼合肌膚，百安竟是感覺依附在毛孔骨髓深處的寒意正逐漸的熨帖回暖了起來。

待到他身上的衣衫漸幹了，滄南衣解了自己身上厚實柔軟的狐裘，劈頭仍在百安的身上。

動作說不上有多粗蠻，卻也著實談不上溫柔。

這一舉動可著實驚著百安了，他抬首，驚訝地看向滄南衣。

“娘娘此舉，可真是好生嚇人。”

滄南衣的主座之位高於百安，從她這個角度看過去，他腦袋上覆蓋著毛茸茸的雪白狐裘，半濕的黑色碎發溫順地服帖在他的額前，對著明燭光輝的緣故，他精致高挺的鼻梁輪廓格外清晰，肌膚間渡著一層很溫和的暖淺色。

許是那又添一筆的暖香起了效用，他原本蒼白的唇色逐漸恢複了幾分紅潤的健康。

她沒回應百安的話，隻是拿著他那張臉認真瞧了幾眼，後道：“你長得更像你娘親多一些。”

如此轉變巨大的話題，一時之間叫百安都不知該如何繼續往下接招了。

他嘴角抽搐了一下，隻能笑了笑，道：“很多人都這說。”

很多人這說，但那是在他活著的時候。

他如今的容貌與生前並不一樣，她還能從他模樣看得出來像他娘親那才真是有鬼了。

滄南衣挑了挑眉，道：“你娘親嬴姬，放眼六界也是不可多得的美人，你生得像他，是個漂亮的少年，倒也難怪方歌漁收你做麵首了。”

百安：“……”

所以，這尷尬的話題是非要繼續進行下去了是嗎？

“娘娘謬讚了，我憑本事吃的麵首這一碗飯，倒也不覺得有多丟人。”他以為滄南衣是在反諷於他，這點程度倒也不足以讓他放在心中。

百安凍得有些久了，不由自主地抓緊了些身上的狐裘，將自己裹緊了些。

隻是身體肌膚與那狐裘貼緊了些，不由有開始感到有些後悔。

這狐裘雖說是外衣，可到底是經年貼身穿戴之物，這般裹緊了一些，這柔軟的狐裘間帶著幽幽縷縷的清雋檀香，這個味道雖是不叫讓人討厭，甚至可以說得上是十分好聞。

但百安如何不知這幽淡的冷香是從何而來，他這般裹緊狐裘，那女人專屬的氣息便是從四麵八方將他糾纏著給包裹住了。

可再將這狐裘鬆開，未免也顯得掩耳盜鈴，自顯心虛了些。

滄南衣不知百安心中那些古怪的念頭，她淡淡說道：“你這到處認娘的習慣，嬴姬她知曉嗎？”

百安被自己的口水嗆了一下，咳咳說道：“哪到處認娘了，娘娘可莫要胡言。”

滄南衣涼涼一笑，道：“如此說來，除了嬴姬，你也就認了本座為你娘親？

本座初時見你小子頗具慧根，本是想收你為昆侖弟子，卻不曾想，你不想做弟子，竟是想做兒子？真是好大的出息。”

百安目光幽幽，道：“娘娘這話說得好像十分憐惜小輩似的，可我卻知曉，過往拜入娘娘門下的仙族弟子，非死即殘，娘娘當真好本事。”

收弟子，死的死，殘的殘。

這也算得上是滄南衣光明一生中，為數不多的黑曆史了。

她輕咳一聲，正要為自己挽尊，卻又聽得百安用那幽幽感歎的語氣繼續說道：

“娘娘當初想收我為徒，當真是看中了我的慧骨嗎？娘娘既為聖人，何不坦誠一些，您動了收徒的念頭，難道不是因為我是屍魔之身更抗死耐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