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如同流水,總是奔流向前,絕無回頭的可能性。但有些人的命運卻狂奔向昨日,他們的人生被定格在一刻,不再變化,其一生的意義,不過是回到那過去的某一個時間。
命運的女神伊蓮總是庇護那些勇敢奔向未來的人,那些駐足不前的命運,正如同黃金樹上垂下的落葉,隻在命運的湖麵上映出淺淺的倒影,旋即沉入冰冷的漩渦之中。
墜入湖底。
謝絲塔顯得有些沉靜,她看不到那個任務,正如同希爾薇德,原住民並非不得星門的庇護,但他們的確比選召之人少一些眷顧,隻有踏上那條超越極限之路——眾星的意誌才會降臨。
但仍她可以感覺到外麵洶湧的風暴之潮正在侵蝕這片寧靜的星空,現實的狂瀾會投影在以太的海麵上,那個他們所說的‘任務’正一點點走向盡頭。
孤海的燈塔正在熄滅,或者一切走向平息。
奧黛絲像是感受到什,停了下來,看向謝絲塔,輕輕開了口:“你仍叫謝絲塔對嗎?羅德戈將你委托給那位爵士先生,他又為你取回了真正屬於你的名字,你在那收獲了同伴,新的家人——”
女仆小姐抬起頭來,淺紫羅蘭色的目光看著她,顯得平靜,但又迷茫。是這樣,家人與同伴,然而關於童年時代的記憶是一片空白,隻停留在一段敘述之中,並無實感。
反而植入體內的那顆‘心’雖仍在搏動,但卻無時無刻不在提醒她是一個異類
她一直都明白自己與他人的不同,沒有哪位少女會輕易撞破一麵牆,將一場打掃變成戰場,其他女仆們看她敬畏的目光,背後的竊竊私語,她都有所耳聞。
希爾薇德雖然嚴厲禁止其他人談論自己,但這種禁止本身就是一種憐憫,她雖然默默記在心中,但卻變得更加孤立,久而久之,她就成為了人們口中那位沉默的怪人。
後來她們去了更多的地方,那位有教養的夫人收留了兩人,那不再有人認得她,但心中的成見早已根深蒂固,甚至連她自己也深陷之中——大小姐或許將她當做唯一可以信任的同伴。
但她卻更多將自己看做一件工具。
謝絲塔低頭看著臂鎧上綻放的玫瑰花瓣——薔薇工坊在上麵留下了獨特的印記,那是希爾薇德送給她的生日禮物——野薔薇之心,安德為她量身打造,在上麵烙下西碧卡家族的烙印。
希爾薇德希望她將之視為兩人友誼的見證,但她卻覺得那是一對鐐銬,同齡的女仆們隻會使用輕柔的羽毛撣,在溫暖的陽光下嬌笑打鬧,那是莊園內之中的氛圍。
隻有她格格不入。
“你應當為此驕傲才是,謝絲塔,”希爾薇德微微眯著眼睛,笑著說:“擁有力量的人才能主導自身的命運,那或許是一種恩眷,而非伊蓮女神對你的考驗。”…。。
“有一天,說不定需要你站出來保護我,還有其他人。”
女仆小姐沉默著點了點頭。
她看到大小姐那雙變得有些憂鬱的眼睛。
那雙眼睛的主人又變成了奧黛絲,那位女神大人正看著她:“你因為自身的來曆,力量而感到迷茫?因為你身體之中的那顆‘心’而感到自己與他人相異?”
她搖了搖頭:“其實你大可不必如此考慮,被植入你體內的那顆‘心’被稱之為‘銀’,因為銀是煉金術士們認為純淨的金屬,它可以祛除邪魔,驗明汙穢,‘銀之心’是高貴與純潔,我們當初救下你,並希望你擁有一個同樣的靈魂。”
“它也確實回應了我們的期許——你的同伴們都是我見過最優秀的人,我和羅德戈,還有阿德妮的父親曾見過太多的黑暗,我們甚至認為未來有一天帝國會一手遮天,這個世界不再存有希望。”
“我們真正見過那深淵之下的世界,明白一個黯淡無光的未來會是如何的,但幸運的是,是你們改變了我的看法,”奧黛絲眼中露出柔和的目光來,溫柔地看著麵前的少女。
“正是你們使我相信,我們之後仍有後繼者,即便是灰白的旗幟在海水之中泡得腐朽,但也仍有一批一批的年輕人出現,艾塔黎亞不會淪亡,世界——也仍有希望。”
她伸出手來,點在謝絲塔心口:“但回應我們的並不是銀之心,而是你呀,謝絲塔,命運並未賦予你一副鐵石心腸,反而給了你最柔軟的情感,你與那些善良的人們從無二致——”
作惡的,是凡人。
而救人的,同樣也是凡人,光明與黑暗仿佛在某一刻密不可分,而在相同的群體上展現出不同的麵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