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從一個沉沉的夢境中蘇醒過來,緩緩睜開眼睛——那是一個支離破碎的夢境,其中的絕大部分他已經記不起,仿佛隻將過去重新經曆了一次——
從多芬的火海,到銀色的尖塔,逝去的神明,到支離破碎的大地。最後最後塔塔小姐停留在他的麵前,如幻夢一樣的翠色的眸子注視著他,伸手向他輕輕一點。
令他驚醒。
他茫然地看向陌生的天花板,輕輕眨了一下眼,然後再回過頭去,看到另一雙正在注視自己的眸子——冰藍似水,平靜無痕,像是冬日的湖麵,散發著清徹的冷意。
見他醒來,眸子中的冷漠正迅速消退,如同融化的冰雪。“——你醒了?”眸子的主人開口詢問道——她的鼻梁好像刀鋒,嘴唇像是玉石,無瑕的麵龐上,垂著烏木一般的發絲——目光像在審視,又帶有些關切,“檢查一下,有沒有什大礙?”
方微微怔了一下——漆黑的軍裝大衣,灰襯衫,短裙,黑絲襪與長筒靴,還有胸前的資曆章,低可視度的肩章——一身的星門港特別行動部隊的製服,“這是誰?”
他下意識想要開口,但酸痛從四肢百骸傳來,記憶如潮水一樣回到了他腦海之中,聖秘會的儀式,自那之後他一睡不起,這是過了多長時間了?自己在什地方?
女人伸出另一隻手,輕輕將他壓了下去,“沒什事,你睡了兩天,身體需要一些時間來熟悉,先別動,你會一點點適應的。”她聲音溫柔,像是落在杯中的碎冰。
沙沙作響。
方莫名地感到平靜,內心中有些安定,下意識問:“您是?”
他其實已經認出對方的身份,軍方的人,蘇長風的同事。尤古朵拉女士已經聯係上他們了?星門港方麵這快就派人來了,這還是聖休安,那座自由港內?
“我姓商,叫我忘憂吧,”女人答道,言簡意賅。她身上有一種特別的氣質,像是冬日的凜風,冷鬱、帶著淡淡的疏離,但那不是方的錯覺,而是……
他看到一層明顯的間隔,女人身邊的空間不斷斷層,在外麵結了一層霜,不斷有雪花落下,在地麵上融化,消失得無影無形,但一眨眼,一切又化作幻覺。
法則之力。
方立刻意識到自己麵前是一位軍方的龍騎士——不在聯盟的排行榜上,不是他所熟悉的名字中的任何一個,她像是一座孤崖,遺世而獨立,將整個世界拒之門外,雙手環抱長刀,一頭黑發垂至腰間;
方心中怦怦直跳。
普通選召者在二十七八歲之後就過了巔峰期,而這位女士剛好在這個年華,氣勢如淵似海,外界一直傳聞軍方的選召者可以不受年齡限製,而這似乎還是頭一次被他所證實——
軍方的龍騎士一直以來都是絕密之中的絕密。
而今,這個絕密而今正在他的麵前——
自己該不會被滅口吧?方胡思亂想起來。
“我的同伴,他們……”他忍不住問。
“他們都很好,”商忘憂道,“這仍是聖休安,那座自由港。”
“是尤古朵拉女士告訴你們的?”
商忘憂點了點頭,“我們一直在這附近搜尋你們,總部判斷你們脫離了帝國人追擊之後,無非一南一北前往羅塔奧,或者聖休安,北邊是另一位龍騎士負責,而這是我——”
方張了張口,心中一時湧現出難以言喻的意味,軍方出動了兩名龍騎士搜尋自己的下落,有必要為了自己而如此大動幹戈?他一時不知該怎形容自己的心情,忐忑不安,又有些興奮。
“不止如此,”商忘憂看出他的小心思,她平時很少說這些廢話,但還是多補充了一句,“其實一共有三支艦隊在附近遊弋,橡木騎士團那個小姑娘隻是正好遇上了最近的一支。”
方張大了嘴巴,它們都是來尋找自己的?三支艦隊,“……會不會太……誇張了?”
“你是為我們去執行任務的,”商忘憂道,“任務執行得很好,固然特別行動部隊有自己的職權邊界,軍方在一些事上幫不了你太多,但絕不會讓你輕易受欺負。”
方心中暖暖的,之前在帝國所受的委屈這一刻仿佛一掃而空,不過他在艾音布洛克惹下了天大的麻煩,心中仍有些惴惴不安,“可帝國那邊……”
“你教訓得很好。”
商忘憂看著他,打斷道:“你憑實力奪得的冠軍,帝國人根本不配稱之為魔導技藝的發源地,兩麵三刀,你狠狠打了第一賽區的臉,為他們出了一口惡氣。”
“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