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turn雙貓圖(1 / 6)  京城內外ho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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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半夜抄家的風兒已隨著“***”作了古,金竹軒聽到敲門聲還是有點犯嘀咕:大白天都很少有人來,深更半夜誰來找我呢?

他拉開燈、打開門,看見站在門口、麵帶微笑、行四十五度鞠躬禮的是康孝純工程師,這一驚非同小可。這說吧,近年來可以跟這事相比的隻有兩件,一是唐山大地震,一是吉林隕石雨。

“這晚還打擾您,您多包涵!”康孝純拘拘束束地說,“我來是求您幫幫小忙的!”

“是是是,”金竹軒答應著,不知道是該先請康孝純進屋坐下呢,還是該找件衣服先把自己這副自然主義的形體遮蓋一下。

“您甭張羅,我說句話就走。”康孝純看出金竹軒局促不安,忙攔住說,“我來求您幫個忙。”

“您盡管說,隻要我辦得到。”

“我那兒有瓶酒,想請您幫我一塊喝下去。”

“啊?可這是從哪兒說起……”

“您要答應幫忙,我先走一步,您隨後到行嗎?”

“您既說了,我能不辦嗎!”

“多謝您了,回見您哪,多穿件衣服別著了涼您哪!”

康孝純走了。金竹軒望著他的背影直掐自己的大腿,他懷疑這是不是作了個荒唐夢。

金竹軒一邊穿衣服,一邊琢磨,這位工程師怎了?神經不好呢還是別有他求?

打從京華建築公司成立(那是三十年前的事了),康工就是公司技術科科長,金竹軒就在他手下當文書。打從蓋起這片宿舍樓(也有二十五年了),他們倆就在這幢樓作鄰居,康工別說沒造訪過金竹軒的華居,私下連閑談總共也不過兩次。

是康工程師為人格外的傲慢自尊?差矣!全公司二十幾個科,康工程師的謙虛是數一的。向老金布置任務,從來沒說過:“喂,你去幹這個!喂,你去弄那個!”他總是雙手捧著文件,走到老金的桌前站穩,四十五度躬身,笑著小聲說:“老金同誌,您看把這個文件抄它兩份好不好?咱們下午三點用!”再不就說:“老金同誌,我看這個地方要換個說法更妥當些,幹嗎要用命令的口氣呢?用建議的口氣人家也會遵照執行的。我看您就辛苦點,改一下吧。”

三十多歲的人就當了科長,而且聽說早在偽滿時期就當過“清水組合”的主任工程師,更早,在哈工大上學時,就是全校有名的高材生。待屬下如此和氣,能說傲慢嗎?

二十五年前,老金和康工在街頭相遇,意外地發生了第一次私人交往。這次交往過後,康工給老金留下的印象就不止是謙虛有禮,而且可以說助人為樂了。

老金為人有個祖傳的缺點,愛花零錢。雖說孤身一人,沒任何牽累,每月五十二元工資總是可丁可卯。也難怪,他熟人太多!發薪這天,他照例是不在食堂吃飯的。下班之後,溜溜達達,進了天福醬肘鋪。本隻想買幾毛錢豬頭肉上餃子鋪喝口酒就算完。可天福號大師傅是熟人,一見他進門,就笑嘻嘻地把嘴湊到他耳朵邊說:“我準知道您今天發薪要來,才醬的填鴨,我給您留了一個在後櫃放著呢!”

沒說的,付五元大洋提著鴨子走吧。剛走到砂鍋居門口,掌櫃的劉四從門搶了出來,打劉四學跑堂時老金就認識他,解放了,劉四還保留**慣,“竹貝勒,我正等您呢!剛殺冷兒頭一回灌的血腸,今兒個炸鹿尾也透著鮮亮,快進來吧,還上哪兒去?”

頭回灌的血腸,鮮亮的炸鹿尾,外加上劉四的外場,得進去坐下吧!

轉一圈回來,到晚上一數錢,剩下三十六塊了。半個月過去,除去飯票,剩下的錢就夠洗一次澡剃一回頭的。

您別以為下半月沒錢了,金竹軒的日子就過得沒聲色。不然,該省的時候老金自會按省的辦法過,照樣自得其樂。下班後關上門臨兩張宋徽宗的瘦金體,應愛國衛生委員會之約,給辦公樓的廁所寫幾張講衛生的標語,然後配上工筆花鳥。到星期天,早上到攤上來一碗老豆腐下二兩酒,隨後到琉璃廠幾個碑帖古玩鋪連看帶聊就是大半天。那時候站在案子前邊看碑帖拓本,店員是不趕你走的。

這個星期天正趕上老金沒錢,又到了琉璃廠。在汲古閣翻看碑帖,無意間看到案子下邊堆著一卷舊黃綾子手卷。拿起來撢撢土,展開一看,是半幅聖旨,雍正朝的。漢文的半幅叫人裁走了,留下來的是滿文,講的是關於修葺盛京八旗衙門舊房的事。老金對滿文不算精通,可出於對自己祖宗、自己民族的懷戀之情,總愛涉獵一下。他看過來看過去,攥著這半幅聖旨舍不得撒手了。

站櫃台的是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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