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很大,遠處還堆砌著一座假山。
沒有光,一個嘴角帶著兩縷胡須的男人正拎著燈籠,一隻手攥著鞭子,身旁跟著十餘護衛。
地上趴著一個人,看不清模樣,但背部已經是皮開肉綻了。
不遠處擺著的椅子上坐了個身穿官袍的中年人,臉上還露著幾分餘怒。
長阿著實被謝知夕這段話給嚇住了,腦海像是被閃電擊了個正著。
突然想起來,今天早上那客棧小廝冷言冷語中說的縣尊黃老太爺,莫不正是此處?
黃縣尊使了個眼色,十餘護衛不聲不響的就已經往門口靠了。
持鞭的人冷哼了聲,一腳踹開了地上血肉模糊的男人。
他早就厭惡極了地上的男人,表麵上謙卑,骨子卻是揣著看不起他人的輕蔑感。
鞭子在空中甩了幾下,目光落在了謝知夕的身上。
稍歇了口氣,有些捉摸不透謝知夕的來路。
這來者不善的兩人看起來頗為別扭,一個女人帶著一個和尚。
偏偏看上去氣勢洶洶的是領頭的女人,臉上帶著猶豫糾結的是那個和尚。
“本家老爺乃是吾宜河縣縣尊,不知二位深夜私闖府邸,有何貴幹?”
謝知夕問道:“你不先問我是誰?”
那人一愣。
下一刻,短劍發出呼嘯聲直直飛了過去。
嗆啷——
長刀出鞘,月光照在刀身,恰似流水。
兩側圍攏的十餘護衛本意是圍堵,但這時已經反應不過來了。
恰如江湖上豪俠公認的那樣,謝知夕的刀,快極了!
隻見到一縷寒芒,接著迎頭過來的兩人就捂著脖子倒在了地上。
衣擺在轉動中颯颯作響,長刀如同撕裂竹帛般鋒利。
片刻間,庭院就一片血腥。
而長阿,甚至還沒有從剛剛那句話中回過神來。
“拿著防身。”
一柄帶著血的佩刀就已經被遞到了他的手中,迷惘的視線正對上謝知夕那似笑非笑的眸子。
背後的嬰兒突然亂蹬起來,長阿手忙腳亂的托著背囊。
他此刻說不上是個怎心情,明知不對但偏又心情複雜到無以開口。
謝知夕眉頭一挑,轉身就衝著那位縣尊大人走了過去。
“你……你是誰?”
謝知夕衝著地上那一攤血肉怒了努嘴:“那你得問他。”
黃老爺麵色慍怒,但強壓了下來。
仿佛一地的屍體不過是幻覺罷了,輕吸了口氣道:“有眼不識泰山,今夜事可否化了?”
“願奉上白銀三千兩於杏花樓略備酒席,以表歉意。”
謝知夕從持鞭人的喉嚨拔出短劍,頗為仔細的用他的衣服來回蹭了幹淨。
頭也不抬:“俗了,殺了你,想要多少,我都可以去你家搬。”
“姑娘,不,大俠,按周律,殺官乃是死罪。”
“若是覺著三千兩白銀不夠,隻需給我一天時間籌備,我願再奉上白銀三千兩歉禮!”
謝知夕看著眼前這個被死亡嚇的六神無主的男人,不免覺得有些無趣起來。
世上像長阿這種主動求死的,或許真是少之又少,而多的是這種卑劣之人。
“再為我賠償三千兩白銀作為歉禮?”
“是是是,分文不差。”
黃老爺暗鬆了口氣,又端起了那副矜貴的模樣:“隻需給我三天,不,兩天,隻需給我兩天時間。”
謝知夕瞥了眼長阿,好奇問道:“兩天便能籌借到三千兩?”
“隻需巧設名目,多收一遍夏稅便可了。”
“隻收一遍?依著這個小鎮的人丁,恐怕不夠吧?”
“所以要巧設名目。”
“那要逼死人怎辦?”
“黃土刨食的賤民罷了,死不了幾個人。”
謝知夕沉默了兩息,突然笑了起來。
短劍在她的手掌轉了一圈,抖出一個漂亮的劍花來。
謝知夕這才讓出半個身子,朝著門口的和尚指了指。
“看見這個和尚沒有?”
地上的燈籠在風吹下滾了兩圈,導致光線也變得忽明忽暗起來。
謝知夕彎腰撿起這盞燈籠,隨意拍了拍然後拎在手中。
“你活命的機會把握在他手。”
“什……什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