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说万岁爷撤座,文武百官散班。正是:青天白日,撞着一个显歹子,莫道无神也有神。到了半夜二更,三茅祖师见说打了他的玉玺四十御棍,兄弟们心怀忿恨,一个人一拳,一个人一脚,把个华阳洞踹沉了。当原先这个华阳洞,洞里坐得百十个多人,丹灶丹鼎、石床石凳,各样的奇异物件,不计其数。只因三位祖师踹沉了,故此这如今只留得一个洞口在了。这三位祖师踹沉一个华阳洞不至紧,即时间驾起祥云,霞光万道,竟奔金陵建康府而来,实在有个不良之意。只见万岁爷正在乾清宫龙床之上鼾鼾的熟睡,头顶上现出真身,三茅祖师才知道万岁爷是玉虚师相玄天大帝临凡。原来玄武爷比着三茅祖师还大几级,不是个对头。好三茅祖师,知己知彼,袖手而归。不觉的金鸡三唱,曙色朦胧,宫里升殿,文武百官进朝。正是:
钟传紫禁才应彻,漏报仙闱俨已开。
双阙薄烟笼菡萏,九成初日照蓬莱。
朝时但向丹墀拜,仗下应从紫殿回。
圣道逍遥更何事,愿将巴曲赞康哉!
万岁爷升殿,文武百官进朝,净鞭三下响,文武两班齐。圣旨一道,特宣龙虎山正一嗣教道合无为阐祖光范领道事张真人见朝。天师见了旨意,忙来朝谒,五拜三叩头,三呼万岁。万岁爷道:“昨日三茅山的印,已经打了四十御棍,不中用了,卿府的玺,又在兜率天清虚府,不能用了。朕到今日,还把那个玺来用?”天师道:“陛下用的还是传国玺。”万岁爷道:“依卿说起来,传国玺又去得远哩!”天师道:“西番路途遥远,险隘崎岖,一时往来不便。”万岁爷道:“须得一员能达的官,往西番去走一遭。”天师还不曾回复,姚太师站在御座左侧说道:“来说是非者,便是是非人。须就着在张真人身上要也。”万岁爷道:“张真人,这玺却在你身上要也。”天师心里想道:“这个姚太师,我和他远日无冤,近日无仇,他苦苦的计较我们,忒来得紧了。我怎么也设一个计较,也还一个礼儿。”好个天师,眉头一蹙,计上心来:“姚太师他本是个僧家,我今日就在这个取玺上,要灭了他的僧家,教他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他日噬脐,悔之无及。”因是万岁爷着他要玺,他就回复道:“臣有一计,要这个传国玺,如探囊取物,手到擎来。”万岁爷道:“卿有何计,说来与朕听着。”天师道:“臣有一事,依臣所奏,然后才敢献上计来。万岁爷道:“依卿所奏,钦此钦遵。”天师道:“陛下要用取玺之计,先将南北两京一十三省庵庙禅林里的和尚一齐灭了,方才臣有一计,前往西洋取其国玺,手到玺来。”万岁爷只是取玺的心胜,便自准依所奏,即时传出一道旨意,尽灭佛门,该礼部知道。礼部移文关会两京十三省,晓谕天下僧人,无论地方远近,以关文到日为制,俱限七日之内下山还俗。七日以内未下山者,发口外为民;七日以外不下山者,以违背圣旨论,俗家全家处斩。四邻通同,不行举首者,发边远充军。
自古道“近火者先焦”。这个金陵建康府近在辇毂之下,礼部发下了告示,五城兵马司追销。天下名山僧占多,南朝有四百八十座寺,无万的僧人,龙蛇混杂,一例儿都要撵他下山。况兼圣旨的事重,又岂可容情得的?众僧人那一个敢执拗,只得收拾行囊包裹,一个个高肩担儿挑着,哭哭啼啼。也有师父哭徒弟的,也有徒弟哭师父的;也有师公哭徒孙的,也有徒孙哭师公的;也有师父、师公哭着别个房头徒弟、徒孙的,也有徒弟、徒孙哭着别个房头师父、师公的;也有张和尚帽子,李和尚戴得去的;也有李和尚的驴,张和尚骑得去的;也有到私窠子家里无限别离情的,也有到尼姑庵里去抱娃娃的。正是“削发又犯法,离家又到家”;“袖拂白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