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祥温柔地劝诫她:“额娘,敖汉荷花有人照看,宫里人也都记得这规矩,皇额娘与和惠姐姐灵前都会有荷花供奉,福海上风大,您就不要操这样的心了。”
“说起来万岁爷登极之后,这些年改了圆明园中许多地方的名字,昨日听人说起来‘万方安和’,我竟不知是从前住过的万字房。”
如今的事,晨光是婉襄自己一点点消磨着的,她当然知道。
“皇帝和你皇阿玛不一样,每逢到圆明园中居住,便几乎把嫔妃们都拘束在天地一家春里,把那些额娘和其他娘娘住惯了的地方都让出来,或空置着。”
这核心,嘉祥是很明白的。
“额娘说的对,皇阿玛和如今的这位万岁爷,是完全不同的。”
宁肯更尊重,不肯亲近。
也是说到这里,婉襄终于松了口,“嘉祥,你来这里做什么呢?”
母女之间,其实没人会这样问问题的。
嘉祥却仿佛毫不意外,“我将要去很远的地方了,走之前,先来探望额娘。”
一个母亲也分明应该在这时候追问女儿旅途的终点,婉襄却只是道:“陪着额娘去院中坐一坐吧。”
她们母女一人互相搀扶着,房中福格与凤格对视一眼,心中大约都在说:太妃娘娘又糊涂起来了。
无人在意。
若偶尔来圆明园,婉襄仍然住在西峰秀色,却并不是住在正殿里。含韵斋空置着,留给乾隆偶尔过来拈香进膳,做戏一般地怀念他的皇考。
自得轩外有一架紫藤,过了开花时节,秋日里坐在花架下反而是正正好。
嘉祥侍奉着婉襄坐下来,一抬头望一眼枯叶旧藤之间的日光,有一瞬间的晕眩。
宫女德格从房中走出来,笑着同嘉祥行了礼,而后向婉襄道:“前几日下雨,屋子里有些潮。”
“太妃娘娘吩咐了,将从前的那些美人图取出来,天晴的时候晒一晒,这几日间恰好都晒好了,今日夫人也在这里,娘娘可要欣赏一番么?”
美人图。
嘉祥心下了然,正欲赞成,便见婉襄怅然地点了点头,“你将它们都取来,而后再取一个炭盆来,要旺些的。”
德格不知道:“娘娘是觉得冷么?要不要再取一件披风过来?”
但嘉祥是知道的,因此吩咐德格:“你只管去将这两样东西取来便好。”
德格转身去了,对面婉襄仍然在喃喃自语,“是时候了。”
是将那张纸上,所有应当做的事情,全都做完的时候。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做,但旧年预定了要做的事,不能再等下去。她毕竟已经到了睡着之后,便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醒来的时候了。
勤劳的宫女很快和她的伙伴一起,将所有十一幅画都取来,一幅一幅,尽数在她们面前展开。
画卷上年少女子的面容不曾因岁月泛起褶皱,在这夕阳的光辉之下同样美丽。
婉襄朝着她们走过去,嘉祥看着她在其中走动,就像看着这些年的好年华平白从她身上流过。
她觉得惋惜,却又无可奈何,忽而有一刻心如刀绞,一下子泪如雨下,连忙别过了脸去。
婉襄背对着嘉祥,她当然是不知道她此时心绪的。
对着这些画作,她能侃侃而谈。
“第一幅图,便是在这西峰秀色里。从前他批阅奏章,我便在一旁看书,或是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