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铭听着,感喟半晌不能言语,问道:“亲家太太什么时候来的?”
允中道:“消息送去应天,陆叔和陆婶就一道来了,到家时,刚给大哥发过了丧,吊问的人都散了,虞先生也回乡下去了。一下子人少了,家中甚是冷清,亏得他们来,陆叔在家住了半个月,父亲和他两人相聚叙旧,倒是缓解了悲伤之情。后来陆叔回去,留下陆婶在这里住着,和母亲、大嫂终日一处说话,也是因此,大嫂心下宽解,家里气氛也缓和了许多。”
蒋铭点头叹道:“这样好,这个时候,总要至亲的人陪在身边,日子就容易过些。”
允中:“正是这话。这半年全家都盼着二哥回来,这个家往后要靠二哥了。”蒋铭默然,心里难过愧疚,满腹心事难言,只是叹了口气。
闲话一会儿,允中见桌案上放着图章,拿起看了看,正是那枚刻着“观云”二字的图章。问道:“云姐姐也回应天了吧?”
蒋铭:“嗯,顺路先送她到家,我回来的。”允中“哦”了声,想说什么又住了。
蒋铭沉吟半晌,道:“大哥的事,我在石州见着朴臣,都跟我说了。你也说说,当时你和大哥是怎么到的庐州,在庐州城都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
允中迟疑道:“哥病着,还是好好歇着,等过些日子大好了,再说这些事吧。”
蒋铭摇头:“我又没什么病。你快说吧,啰嗦什么!事情明白了,我心里头敞亮些。”
允中看拗不过,只得讲述当日的事,如何被常兴骗出城,后来大哥跟上来,在普化寺见到李孟起,窦宪如何闯进来,后来兄弟俩前后脚进了庐州城,在城里被软禁了几日,后来见了李存忠,当晚和大哥住在一起,第二天,大哥如何城头写书使自己出城,与李孚坠城同归于尽……从头至尾细细说了一遍,讲到难过处,禁不住又默然流泪。
蒋铭已经听云贞说了在李家发生的事,后来又听陆青说,这会又听允中讲,把事情前后都补串起来,心情已是平静许多。说道:“看来李孚、李孟起,还有宝华寺的觉空和尚,和当年的秦助,他们都是一条线上的,都是南唐的遗臣。为了复国复仇,谋划这次叛乱也有许多年了。”
允中道:“是。那时我和大哥,和李存忠,也就是李悃,我们在一块吃了顿酒,李存忠为人倒是和气的,说了许多坦诚的话。看那个意思,他才是正经唐皇室的后人,李孚和李孟起不是,却是叛乱的主谋。李存忠说,他小时候亲身经历金陵城破,亲眼看见护城的将军死在眼前,所以他一辈子,都是为这一件事活着的……”
蒋铭默然,不觉叹息一声,喃喃道:“当年南唐灭国,是太祖皇帝卧榻不容他人酣睡之意,是非功过也难说,既是南唐遗臣,这一口气如何咽的下去?事到如今,李孚也好,李存忠也罢,这一干人有复国之志,于大宋当然是乱臣贼子,于他故国却是忠臣义士,这该怎么说,他们可该死么?”
允中不能回答。蒋铭又道:“换个立场,如今太平盛世,百姓安居乐业,他们此举不过为了一己执念,便属倒行逆施,又害了多少无辜者失去性命,多少人家骨肉离散?这岂不是国贼行径,人人得而诛之么?”
允中默然半晌:“我也不知该怎么评说。回来后,把这些事都备悉禀了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