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布的奏表送入長安之後,尚書令馬翁叔將其攔截而下,趁著夜色來到了王允府中將奏表呈給王允,王允一見,大驚失色,問道:“你可曾看過其中內容?”
馬翁叔搖頭:“在下不敢。”
於是王允屏退左右侍女,隻留下馬翁叔一人,將奏表拆開看了。
王允倒是麵色不改,馬翁叔卻震驚不已。
“袁本初糾合諸侯,號稱百萬雄師,竟然敵不過呂布區區五千人馬?如此天方夜譚,誰人可信?莫不是呂布使詐?”
“我看未必。袁本初此人有頭無腦,就算再給他一百萬人馬,也可能兵敗身死。”
“這事若是真的,呂布一旦回京,必將威脅司徒地位。”
“呂布不過一武士而已,想跟我鬥,恐怕他還沒那本事。”
王允說得咬牙切齒,一拳擊在了圓柱之上,表情陰鷙恐怖。
“將士孫瑞、何顒、荀彧、胡軫等人叫來。”
以上四人,僅有士、何、荀三人曾參與王允謀誅董卓的計劃,胡軫原本是董卓部下,隻是董卓身亡之後,投靠了王允。
胡軫能文能武,是朝廷文官中唯一有兵權的武將,頗受王允器重。除此之外,胡軫與呂布也都曾在董卓帳下共事過,卻因主張不同而有過節,彼此暗恨對方久矣。
四人前來,不知何事。
王允將呂布的奏表向諸人看了,個個眉頭緊鎖,紛紛猜測王允心思。
荀彧最年輕,率先問道:“司徒何意?”
胡軫一語道破天機:“司徒是想讓呂布回不了京城?”
王允默然含笑點頭:“天子年幼,經曆了諸多動蕩與危難,心中惶恐不安而日益崇信武力,致使呂布受寵。然而國賊既除,天下已定,武強則文弱,不宜鞏固江山,恐重蹈暴秦亡國之覆轍。為宗廟社稷計,呂布不得不除。所以請諸位前來商議,該當如何。”
這言論簡直就是赤裸裸的卸磨殺驢,為人所不齒。
隻不過從王允嘴說出來,卻又充滿了憂國憂民的大義情懷。
士孫瑞與何顒沉吟不答,馬翁叔欲言又止,王允隻好將目光鎖定在了荀彧與胡軫二人身上。
胡軫早有致呂布於死地之心,直接建議殺了呂布,隻要呂布一死,朝中武官就變得群龍無首,然後各個擊破,便可將朝政獨攬在文官之手。
這是最簡單最直接卻是最犯險的方法。
荀彧當即反問道:“此事若是成功,便也罷了;若是失敗,該當如何?呂布在朝中威望日盛,武官無不唯呂布馬首是瞻,從來就對文官提防甚嚴,何來下手機會?一旦敗露,恐將會為文官帶來滅頂之災。萬萬不可魯莽行事。”
王允若有所思,沉默不言。
何顒站了出來,說道:“如今朝廷文武對立,非一日之事,由來已久。然而縱使如此,卻從未有彼此不容之事。呂布受寵,隻因天子年幼,不明治國之道,假以時日,天子年長而明治國之道在於文不在武,自然重文輕武。何必多生事端,惹染血之禍?”
王允聽罷,並無喜怒之色,平靜地又問士孫瑞:“君榮意下如何?”
士孫瑞扭扭捏捏,半晌後方才開口:“呂布雖然剛勇,卻無半點逾越之舉。朝堂上,常常麵對文官咄咄逼人而一再克製忍讓,以我觀之,並非其膽怯,乃是不願激化矛盾,使天子為難。”
眾人之意,王允此時才算是徹底明白了過來,悵然若失,暗歎文官離心離德。
然而事已至此,王允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決定一意孤行。
他黯然向眾人說道:“諸位同僚到底受了呂布什好處,竟然處處偏袒呂布?如今老夫心跡敗露,諸位何不取我項上人頭向呂布請功?”
眾人目瞪口呆,慌忙跪拜:“司徒何出此言?我等隻是為朝廷社稷著想,並無他意。”
王允低頭冷眼看了眾人,冷哼一聲:“朝廷?難道隻有你等是在為朝廷社稷著想,老夫卻是僅為一己私利?若無老夫,豈有今日之朝廷?隻怕董卓已然篡位,漢家天下早就改姓董了!”
最後兩句,王允幾乎是在怒吼。
眾人伏拜於地,不敢抬頭,誠惶誠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