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澄是一個資本家，他隻是有著前世的記憶，但他沒有自己的性格。

……

“喂！怎啦！”陳澄說，聲調像往常一樣刻薄和冷酷，“你找我幹嘛？”

“許多事！”——是馬賴的聲音，毫無疑問。

“你是誰？”

“該問我過去是誰？”

“那你過去是誰？”陳澄提高了嗓子說，“你真愛挑字眼兒——就一個陰魂而論。”

“我在生前是你的合夥人馬賴。”

“你能——你能坐下來嗎？”陳澄問道，同時懷疑地看著他。

“我能。”

“那，坐吧。”

陳澄之所以問這個問題，是因為他不知道一位這樣透明的鬼魂到底能不能在椅子上坐下來，並且因為覺得如果不行的話，鬼魂必然會做出一番尷尬的解釋。然而鬼魂竟然在壁爐對麵的椅子上坐下了，好像習以為常似的。

“你不相信我。”鬼魂判斷說。

“我不相信。”陳澄說。

“除了憑你的知覺外，你還要憑什才能相信我的真實性呢？”

“我不知道。”陳澄說。

“你為什懷疑你自己的直覺呢？”

“因為，”陳澄說，“有一點點事情就會影響我的知覺。胃稍微有些不舒服，我的直覺就會靠不住。你可能就是一小口沒有消化的牛肉，或者是一小片沒有煮熟的土豆而已。不管你是什東西吧，你油葷的成分應該比遊魂的成分多。”

陳澄並沒有多少講笑話的習慣，這種時候，他的心也實在沒有一絲一毫打趣逗樂的想法。事實上，他是故意說得漂亮，作為一種方式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並且鎮住自己的恐懼感，因為這位精怪的聲音已經讓他覺得骨髓都惶惶不安了。

像這樣坐著，不聲不響地對著那雙直愣愣的玻璃球似的眼睛，陳澄覺得真是糟糕透了。而且，鬼魂身上產生的一種地獄般陰森的氣息，也是非常可怕的。陳澄感覺不到這一點，然而這是很顯然的事。

“你看得見這根牙簽嗎？”陳澄問道，出於剛才指出的理由，他迅速重新轉入攻勢。同時也為了把這個幻影木然無情的凝視從自己身上移開，哪怕移開一秒鍾也好。

“我看得見。”鬼魂回答。

“你並沒有朝它看。”陳澄說。

“可是我看得見，”鬼魂說，“盡管我沒有朝它看。”

“好吧！”陳澄說道，“隻要把這個吞到肚子去，我這後半輩子就會受到自己製造的一大群妖魔鬼怪的困擾。胡鬧，我跟你說吧——胡鬧！”

鬼魂一聽到這句話，便發出一聲可怕的喊叫，同時晃動著他的鏈條，聲響是那樣陰森恐怖，以至於陳澄緊緊地抓住座椅，以免昏倒在地。然而更可怕地還在後麵，隻見鬼魂解下了纏在頭上的繃帶，似乎在室內綁著太熱了，他的下巴便垂到胸前。

陳澄雙膝下跪，十指交叉地擋在臉上。

“天哪！”他說，“可怕的幽靈啊，你為什和我過不去？”

“世俗之人！”鬼魂回答說，“你到底相不相信我？”

“我相信，”陳澄說，“非信不可。不過為什幽靈會來到人世間走動，而你又為什來找我？”

“對於每一個人來說，”鬼魂回答說，“他軀體的靈魂必須在他的同類之間到處行走，要遊遍四麵八方。要是生前沒有走動的話，那死後就要罰他那做。他的靈魂注定要浪跡天涯——哦，我真不幸啊！——要眼睜睜地瞧著那些分享不到的事物，那些事物本來可以生前享受，並且成為幸福的！”

鬼魂又發出一聲哀號，晃動著鏈條，搓著朦朧的雙手。

“你戴著腳鐐手銬，”陳澄顫抖地說，“告訴我，這是為什？”

“這是我生前自己鍛造的鏈條，我心甘情願地把它纏繞在我身上，心甘情願地佩戴著它。怎，你覺得這樣的我很陌生嗎？”

陳澄顫抖得更厲害了。

“你以後的鏈條會更長、更沉重的。我的時間快到了，我要離開了。”

一瞬間，他就消失不見了。陳澄想起了自己小時候曾看過的電影《斯克魯吉·聖誕頌歌》，現在的經曆簡直更電影一模一樣，但是鬼魂沒有說三位精靈會到來。

陳澄走到窗戶邊好奇心使他不顧一切向外望去。空中布滿了各種惶惶不安的幻想，匆匆忙忙地飄來蕩去，一麵走一麵呻吟。每個幻想就像馬賴一樣帶著鏈條，沒有一個人是自由的。

陳澄拖著隱形的鏈條，但